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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之地帶 鬼狐

斷章之八

 

在夢裡面,他首先看見赤鬼淡淡的背影,尖角、赭紅色的長髮,淡淡地彷彿要融入背景,但又明白昭告他的存在。

 

在鬼的旁邊,有一個女人纖細的背影,瀏海旁別著一只精緻的蝶簪,金色的長髮隨意挽起,襯得她白皙慵懶的頸子更加楚楚動人。

 

淨阿彌和志萬夢。

 

『跟我有相同願望的你,我打算徹底剝奪你的願望。』

 

回過神來,夢冰冷又修長的手指用力掐著他的臉頰,唇邊溢著異樣的笑容,他感到作噁,只想避開她的手,但才後退一步,發現淨阿彌不知何時站在背後,冷冷地看著他。

 

如果他揮開他的手,牽走志萬夢,那又如何?

 

『狐狸,你是我的東西。』

 

淨阿彌一伸手,便將志萬夢纖細的手腕握斷,再一使力,將這個名曰志萬夢的幻影給粉碎,接著用同一隻手,以霸道卻不粗暴的力道抓住紺之介的手腕,銀色的眼睛看不出情緒。

 

『我不會殺你。』

 

紺之介不解地眨眼。

 

眼前的淨阿彌真實得毫無懷疑的可能,這些似曾相似的話語也曾經在久遠的記憶中接收過,可是卻從來沒有如同此時一樣澎湃的情緒和情感,幾乎要潰堤一樣的激烈。

 

如果他並不是專一的、唯一的,並不能享有那個僅有一人的特權,那又如何?

 

『因為我不喜歡東西被搶走。』

 

我不喜歡東西被搶走。

 

因為是我的,死了就等同被無形的東西所搶走,不喜歡東西被搶走,所以不殺。又因為熱愛戰鬥中廝殺的快感,也將如此樂趣視做他的東西,所以殺戮。

 

但是好戰是本性,戀愛卻是掠奪。

 

掠奪來的,有形的、無形的,作為象徵的藍色火焰,都是他宣示下的所有物。

 

似乎是這樣訴說的。

 

宣告著、他--紺之介是淨阿彌的所有物。

 

紺之介怔怔地瞪著淨阿彌,從他的口吻中可以聽出沒有半點欺騙的成分,不--赤鬼根本不需要騙人。

 

為什麼他會忘記,淨阿彌是不說謊的?

 

『狐狸,等我回來。』

 

沒有沉浸在殺戮中的淨阿彌,表情總是有些嚴肅,沒有笑容也不會有激動的情緒,是隱藏在愛鬧事的笨蛋個性下沉穩的一面,足以顛覆所有人對於鬼之刻板印象的一面。

 

紺之介瞇著眼,突然笑了。

 

他是如此愛著這樣的淨阿彌,從第一眼看見他時,就瘋狂地愛上了。追求擁有大紅牡丹的強大背影之盲目,被淨阿彌擁抱的狂熱,還有軟弱不相信淨阿彌而有的恐懼,這些、全都濃縮為輕輕一滴淚水滑落臉頰。

 

『就算去到黃泉,我也會回來。』

 

赤鬼一向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一旦說出口的話就不可能會有所變更。是他自己自作自受,胡亂猜疑,任由志萬夢天花亂墜的謊言和淨阿彌曖昧又模糊的態度牽著走。

 

他現在已經沒有理由不去相信。

 

因為--淨阿彌已經死了啊!

 

明明在眼前如此真實,卻有著再殘忍不過的事實。

 

伸出去欲抓住對方的手只抓得到一片空氣,潮濕又厚重的憂鬱大氣。

 

『笨蛋,就算你不說,我也會等你的……

 

他闔起眼睛,仰臉面向不知何時重現的陰鬱天空,細雨像是嘲笑一般滴落在他的身上。

 

不過是一個錯身,卻這麼痛。

 

被撕裂的大紅牡丹,飄邈的蝴蝶失去了歸處,只能無奈地繼續流浪在這個世界。

 

……不知道還要活多久呢?

 

 

破敗的房子,殘破的後院,沒有半點氣息,月光靜靜灑在斷垣殘壁上,靜謐又神聖。

 

身著白衣的九尾狐坐在石堆上,柔軟的尾巴隨意地晃來晃去,毛茸茸的耳朵略為下垂,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梳理紅色的髮絲,從赤髮中伸出的扭曲尖角明顯可見。

 

曾經是那樣小小的、可愛的孩子,頂著紅色頭髮,明明個子很小,卻總是以自大目中無人的眼神看待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絲毫不知恐懼為何物,偶爾看著有蛇鱗的刀,會露出淺淺的邪笑。

 

這樣的孩子終究還是懂了愛情,被強烈的獨占欲所支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實在也不可能作為人類而死去,注定這濃郁的鬼之血要因此覺醒。

 

要他不成為鬼,太過苛求。

 

紺之介輕柔地替圓睜一雙銀眼的太郎闔上眼,對待這顆鬼之首級的溫柔程度,猶如當他是小孩子的那個他一樣。

 

沒錯,在被道成寺切開肩腰的時候,他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封印解除,恢復身為九尾狐的身分,接下來毫無任何猶豫,輕易地擰下剛生成沒多久的鬼之首級。

 

他對自己發誓過,不可以讓這種事情發生,所以既然發生了,就必須毫不留戀地剷除。

 

也是這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他可以這麼冷酷。

 

「太郎,不可以呦。」

 

紺之介很輕很輕,像是喃喃自語一樣地開口。

 

「我的鬼,只要有淨阿彌一個就夠了。」

 

專屬於一個人的特權。

 

被殺死、被擁抱,都只能交付在那隻赤鬼的手中,絕對不會移轉的特權。

 

太郎的頭顱被靜靜的抱在他的懷裡,雖然動作無限溫柔,但紺之介知道這裡面半點愛情的成分都不存在,說到底,他也只是很卑鄙地利用了太郎的身分,稍微彌補自己的空虛。

 

「雖然很對不起,但、就是這樣,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他繼續喃喃訴說著殘忍的話語。

 

失去歸處的蝴蝶不需要另一朵牡丹,除了那朵大紅牡丹,哪裡他都不會去。

 

如此地戀著那朵大紅牡丹。

 

 

小小的、在少女懷抱中的嬰兒頭頂有赤紅色的軟毛,頸子上緊緊繫著晶瑩的琥珀石,上面一些的地方有道疤痕清晰可見,睜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並不是銀色的,仔細一看,只是顏色很淡很淡的顏色,說不上具體而言是什麼顏色,總之不是銀色。

 

「白狐大人,這樣好嗎?」

 

少女仰頭看著淡藍色頭髮的少年,戰戰兢兢地輕聲發問。被詢問的後者淡漠著一張臉,兀自端著細長的菸管,吐出一口白霧。

 

最後,少年終於淡淡地笑了。

 

「嗯,沒關係。」他說。「只要可以把血脈傳下去,他們的命運會如何我並不在乎。重要的是,他們都不能再跟我有更多接觸了。」

 

「您是指太郎大人?」

 

「嗯。這一次失誤,下一次不會再有了,我希望下一次藉由這條血脈復甦的鬼只有淨阿彌。」

 

「是的,我會好好養育他,並且將『規則』一脈傳給接下來的人。」少女垂下眼,以溫柔的眼神看著孩子。「雖然太郎大人沒有正眼看過我,但是我並不埋怨他,這是不是有一點傻呢?白狐大人。」

 

少年愣了一愣,然後依然笑著。「不,很正常,這是理所當然的。」

 

這種義無反顧的心情,他再了解不過。

 

他會站在這裡,也是因為如此。

 

「來自志萬家還有各方的勢力由我解決,妳只要帶著孩子以人類的身分生活就夠了,那些不是妳該煩惱的。」

 

「是的,白狐大人。」

 

少女深深鞠躬,然後帶著孩子消失在視線中,留下少年一人在櫻花辦紛飛的樹林下靜靜地抽菸。

 

或許想要被鬼殺掉不過是他任性的願望,希望自己給予鬼獨一無二的特權可以被實現。

 

但是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現在只想靜靜熬過接下來未知的幾百年,等待可以再一次見到那朵大紅牡丹的一刻。

 

 

 

 

 

 

 

 

 

 

 

 

 

 

 

 

 

後記:

 

又來了,我又在搞什麼錯身而過這種老梗的芭樂劇(汗)老樣子,最近還是一直抓不到寫小說的手感,不斷的在卡稿……本來打算把蝶戀花寫成長篇,最後又變成這樣不長不短的半調子……

 

我再說一次,蝶戀花主要是從紺之介的視點出發,所以沒有淨阿彌的視角是很正常的,淨阿彌視角的大概會另外寫一篇吧!不過等我先沉澱一下再說……

 

太郎最後被我很路人的處理掉了(靜默)順便說一下ˇ太郎死時大概就十六七歲左右吧!聽說在古代這個年紀結婚生小孩都還算正常(我指中國)

 

接下來要考慮一下看要先寫弁天跟他大哥還是要先寫九淨跟白狐,總之ˇ一切都還是未定數

 

關於蝶戀花,請各位不吝於給予指教ˇ多謝ˇ

 

那麼ˇˇ下篇見啦ˇˇ

 

2009/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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