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雨過天青
面對火閣苑,戴瑞多的只有謹慎。
他的劍法不算頂尖他自己明白的很,不用這個火閣苑好心的來告知。
他實在只有一個自可言,惱。
劍法流轉之間全然不留情,輕盈迴轉劍身,再次驚險的逼開欺近附近的火閣苑,短短的數分鐘內,敗像已現,今日是無法活命離開了。
然後他思起,泉曾教過一招非常厲害的至極之招,說是她在從前無聊的時候創出來的終極殺招,可以重創對手卻也會讓自己跟著亡命。
他才不在乎,劍尖筆直的對準火閣苑的心口,冷冷的看著火閣苑,雙瞳映著奇異的光輝,然後光輝開始轉為鮮血色的艷紅,像是火焰要把一切燃燒殆盡。
「泣血炎凌!」怒喝聲夾帶著強大的招式出手,讓他感到萬分難受,全身的骨頭好似鬆散一樣的咯咯作響,肌肉嚴重繃緊,然後動彈不得,他在使出究極之招的同時,也受到頗為可觀的內傷,反彈之力造成不小的傷害。
火閣苑無法防禦這招,直接中招倒地,他一生做惡無數,雖非出自自願,卻仍然做了,在點點中尋找盡量可以贖罪的法子,終究還是要以死來救贖。
「這…這是…醉夢樓的得意招數?」看到昔日舊友的招式重現,他還來不及訝異又噴了口鮮紅,想要再思考卻是不能,傷重已經讓意識開始模糊,隨時都有被斬斷的可能。
他是死的心甘情願,死在強勁的對手之下,他很甘願。
「音,我…我替你報仇了,但…但我也…也活不下去…」血從嘴角滴落,戴瑞無力的臥倒在地上,手緊握著音失溫的首長,心中卻是感到安定。
他聽見一個凌亂的步伐慢慢接近中,淺笑,時候也是差不多。
「戴瑞?」完全沒有目的的在皇宮中亂走,反而碰巧撞見瀕死的戴瑞,克雷亞只覺得腸胃中好像又有什麼被掏空了,空空如也。
緩步走上前,撐起夥伴的身子,讓他倚在旁邊的柱子上,而他的手還是緊握著音,克雷亞只是感到一股茫然,還有一股不知名的冷意開始攀上他,緩緩收緊。
「你想開了嗎?」
第一句就是噓寒問暖的關心話語,讓克雷亞心中又是一震,他的刻意忽略實在讓他錯過太多,他的矛盾其實已經讓他錯過和同伴的旅行相處。
「我想是的,不然你不會在這裡到處亂晃,還這樣無精打采。」又是一個豪不在意的淺笑,好像今天此時此刻要死的人不是他一樣。
「你們真的很不容易讓人放心,都是那種個性,做大哥的又怎能夠放任你們不管呢?」
聽著聽著,克雷亞握緊拳,他治療能力給伊西娜封了,否則至少可以再拖延一下戴瑞的生命,儘管就短暫的時間,有和無是一樣的。
「最後一個請求就好,幫我照顧我的孩子。」將音臨死前託付給他的符咒拿出來,交在克雷亞的手中。「還好是拿給你,如果是歐弗利,說不定他會弄丟也說不定。」
「不好笑…」忍住直想大吼洩憤的慾望,克雷亞只是低下頭。
「你可以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嗎?」又問了和伊西娜同樣的話,讓克雷亞險些情緒再度失控。「我希望我可以點醒你,不要再這樣下去了,大家都關心你,沒事把自己弄得像刺蝟,連歐弗利都不相信,誰都不相信,這樣大家也是很煩惱的啊!難道你希望大家擔心你嗎?」
見他不語,戴瑞勉強提著力氣精神繼續說。
「伊西娜是有苦衷的,如果不是為了重要的大事,她不忍心這樣做,你也知道,她明明就比誰都還要善良,以她後來的動作表現,只能騙過單純的歐弗利還有戴瑞,不應該連你都一起昏頭了啊!」
「……」
「所以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你說對不對呢?」
克雷亞看著即將死亡的拜把兄弟,他無言,無話可說。
「你不該被這些事情絆住,你還要誅魔神,要打起精神來,起碼要相信歐弗利,他那麼笨蛋又絲毫沒有心機,只有給人騙的份絕對沒有他騙到人,你總該相信這個老朋友吧?」
克雷亞靜靜的聽著,心裡已經沒有感覺,接收戴瑞臨死的訊息,他真的很怕自己會突然忍不住而哭出來,都是自己太過懦弱以及軟弱,他是弱者。
「沒有人想要害你,如果敵人有加害之心,你一定能夠察覺,就像當初對於依依小姐,你就沒有信任,而是懷有極大的防備之心,我總覺得,你們都太傻太傻了,不,其實我自己也是傻的可以。」
苦笑著,生命也漸漸流失。
「其實這趟旅行真的很有價值,感謝你們讓我學了很多,才可以有今天的我。」心知時間已到,他只是再給一定安心的微笑。「伊西娜和你是很好的夥伴吧!有什麼問題找伯父問去,他可以為你解答,畢竟一個年紀過了百歲的人應該比較懂事吧!沒如此莽莽撞撞,唉!其實大家都一樣…」
還沒有感嘆完,頭一偏,已沒有再多的動靜,克雷亞很明白,戴瑞已經去了,他的空洞只有越來越增,空空的,什麼都填不滿。
非得要再失去以後才驚覺其實那些根本不是重點不是重要的所在,要不是他這麼矛盾,大家會給他害成這樣嗎?發洩這幾日無從宣洩的情緒,他真的快要崩潰。
右手不斷重擊堅硬冰冷的石磚,直到手上鮮血淋漓他還是沒有痛覺,他竟然已經沒有感覺了,面對這許多的刺激之後,他真正感受到伊西娜所說的。
那根本是之前那些所不能夠相比較的,完全不能相比,相差太多太多,好難去接受。突然,他有如進入冰庫一樣,腦海中一個非常明顯異常的影像浮現。
伊西娜俏皮的甜笑著,正好就坐在自己前方的座位上,端著茶輕笑著,迷人的微笑。
他大喊一聲,然後緊緊的閉著眼睛,不敢去面對這樣殘酷的事實,空虛的無力快要埋掉他所有的感受,偏偏從前的回憶就像是故意般的一幕幕重現在眼前。
「小嬌,將他們兩個帶出去,去找西登。」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強忍住這種感覺,一種明明很難過很生氣,卻又無從發洩只能夠一個人生悶氣一個人難受的感覺。
「殿下您呢?」聽令將兩具發涼的屍首給抱起,白魔僕人天生神力,實在不需要去擔心他們會做不到,只管命令就對了,依照白魔僕人的忠心程度,最後一定辦的妥妥貼貼。
「你們先上海盜王的船,等我把事情處理完,就過去會合。」邁開步伐,強迫自己一步步強做鎮定的朝國王所在的大廳過去,如果他沒有猜錯,那個國王早早就退了席,然後在他華麗的大廳中準備坐收漁翁之利。
「是,殿下。」沒有疑問,完全的相信,這就是白魔僕人的義務。
*
飛飛從廚房偷偷開溜後,馬上就在走廊上找到手臂兀自流著血的歐弗利,硬是拿出繃帶要幫他做包紮,然後免不了一番打打鬧鬧,才成功的和歐弗利一起向地牢的方向跑去。
「小歐,你往這裡去要做什麼啊?」
「救一個朋友。」沒錯,是一個朋友,旅行的普通朋友。
兩人拿著歐弗利偷出來的鑰匙打開地牢的大門,然後匆匆忙忙的往後面幾間光看們就知道很華麗很奢侈的牢房,再一次試著打開門,果然一開門就看到焦躁不安的依依錯愕的望著門口。
依依俏麗的臉孔憔悴了些,失去自由讓她同樣失去她的姿態,但是當她終於盼望到歐弗利出現時,展現在臉上的一朵笑花比什麼都還要燦爛。
「傻蛋,你…你終於來啦!人家好擔心你。」微嗔著,依依洋怒的踱著腳,一邊斜眼偷看在一旁的飛飛。
想必那就是歐弗利最掛念的人吧!果然,單純配天真,絕配啊絕配,莫怪她這個艷麗無比的歌姬完全沾不上邊,根本就是差太多了。
「依依小姐,看到你沒是真的太好了。」見面當然免不了耳朵被拉的命運,歐弗利認命的任由依依死拉著他的耳朵到她滿意為止。「我們快出去和怪盜先生還有海盜王會面吧!」
「好傻蛋,你什麼都計劃好了。」忍不住又以淨白修長的手指彈了歐弗利的額頭一記,依依抽起神具,那把青綠晶瑩的棒子只要握在手中,她就有絕對的自信。「想必這位就是飛飛小姐吧?」
「呃…不敢…沒錯…嗯…是我。」語無倫次的回答了一大串還不見重點的話後,飛飛抬起頭對上這個美艷絕倫的歌姬小姐。「這段時間,多謝你照顧小歐。」
「其實也沒什麼啦!傻蛋哪需要我照顧?」拉著飛飛的手,依依像個大姊姊一樣的笑著。「喂!傻蛋,你再那麼慢我可不等你了,還是太久沒有看到嬌豔無比的我讓你一時之間回神不過來呢?」
經依依這麼一說,歐弗利才想起依依最可怕的媚功,要不是他天天看早就麻痺到沒有感覺,只怕會當場吐死在這裡,那多丟臉不光榮啊!(某欣:你平常做的事情就夠丟臉了!【見證者:戴瑞】)
「我們先去找諾爾吧!也許他又在哪個地方偷懶摸閒也說不定。」
「才怪,諾爾才不像你呢!」掩嘴輕笑,飛飛不保留情面的吐槽。
「傻蛋,敢情你是為了要和賢妻培養感情,非得浪費本歌姬的時間你才開心嗎?」充滿絕對殺氣的一瞪,歐弗利馬上乖乖的拉著飛飛一起走人。
看來過了一段時間不見,依依還是一樣的…可怕啊!
*
「天啊!我隨便說說還真的準…」臉上掉下三條黑線,後腦杓悄悄降下一滴大水滴,然後烏鴉從後面飛過去,歐弗利無言的看著一臉無辜氣得直跳腳的諾爾。
「你搞鬼啊?沒看到我傷的很重嗎?」忍著肩上的痛楚,諾爾氣憤難平的大叫著,今天就算拚出性命不要,也要好好教訓這個不明事理的笨蛋。
「只看到你睡歪在一位姊姊的旁邊而已…」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偷懶啊?」
「兩隻眼睛。」
「扯謊啊?還是睜眼說瞎話?還是說你在誕生人世的時候忘記把你的視力一起帶出來呢?」
「諾爾,你說話真的越來越狠了。」
「也不想想看是誰害的?對上你這種有理說不清的笨蛋,再好的修養全都沒了。」
依依安閒的倚在旁邊的柱子上,氣定神閒到只沒差把瓜子拿出來喀,然後翹著二郎腿準備看好戲。
飛飛對於這種奇特的增進感情方式已經很習慣了,歐弗利不管和戴瑞、克雷亞、諾爾還是其他有交情的朋友全都是因為幼稚的拌嘴才好的。
難怪自古以來,不『吵』不相識。
「喂!我可是受到頻死的重傷,你這個當三哥的就不會安慰一下嗎?你這個超級大蠢蛋!」
「請原諒你當三哥的實在是無能,想要尋求溫和的親人關懷,請去找你的大哥,至於二哥也不用寄望了,你沒被他氣死算好運。」
「唉!」突然重嘆一聲,很直接的直接斷掉歐弗利接下來想說的話,諾爾無奈的看著他。「你真的是超級遲鈍的,我真的很後悔跟你這樣的人結拜為兄弟。」
「咦?」
「傻子!你老是說錯話你知道嗎?難道你以為克雷亞為什麼會這樣啊?」很直接的斥責歐弗利,諾爾已經懶的理他,一把搶過歐弗利手中的鑰匙,交到星語秤手中。
「姊姊,拿這個去救那位人很富有正義感的大哥哥吧!請你放心,暫時出去閉一下風頭,等到事情過了再回來吧!」左手提著迴旋鏢,諾爾轉過身。「歐弗利,出去吧!我們先去接應處等著,不要再拖了。」
「喔!好。」
「等等,傻蛋…」
「有事嗎?依依小姐?」硬是把腳步給頓下來,歐弗利回頭看著那個舉足不前的歌姬。
「嗯!我想到還有一件事情還沒做,反正我知道聖地的入口在哪裡,我很快就會去和你們會合的,不要擔心我。」指指前方的走廊,依依走到星語秤的旁邊站著。「傻蛋,快走,我一定會去找你們的。」
「說好了,依依小姐!」隨時都是和煦燦爛的像陽光的笑容展現著,歐弗利毫不遲疑或是擔心的直接帶領諾爾和飛飛一起往逃跑路線移動。
因為他很相信依依不會騙他,所以才這麼放心。
謝謝你的信任,傻蛋。
依依感激的目送歐弗利的離去,含在眼框中的淚珠始終忍著沒給掉下。
星語秤捧著救命之物,心中很是感激。
謝謝你們救了于火爵大人。
*
人果然是愚蠢的,明知道復仇換不回一切還是執意去做。
果然看到國王正揚著得逞的冷笑,居高臨下的望著自己,克雷亞亦不服輸的瞪回去,這個始作俑者休想要逃過生天,想都別想。
「你覺悟要死了嗎?」
「我的願望還沒實現,可不能就這樣死了。」國王冷笑著。「聖白魔法師,既然那妮子死了,就換你來當替代品繼續為了我的野心努力吧!皇后。」
皇后蒼白著臉從陰影處走出來,她多年來因為痴戀國王,不管國王做了多過分的要求,她還是設法達到,以自己雄厚的白魔法師皇族的力量幫助她所心愛的人。
「不管你再如何的強,只要遇上聖白魔法師一樣是沒用,一句話,讓不讓?」克雷亞只冷冷的瞟了有些畏懼的皇后,卻沒想到那皇后一聽見他是聖白魔法師,臉色變的慘白。
「你…你是聖白魔法師?我…」她結巴斷斷續續的說著,然後退後幾步,淚光盈盈的抱住國王的手臂。「我求你不要殺他,拜託,不要殺他。」這話聽起來很像是對國王說,其實是對克雷亞說。
「為什麼?」國王尚未會過意,無情的甩掉皇后的的手。「你要我放棄努力多年的霸業?要我放棄這些?」
「不,他…他是我的孩子啊!」幾乎是用哭喊的叫著,皇后垂泣著。「你忘了嗎?我…我們孩子是聖白魔法師,他…他是我們的孩子。」
「你說謊,我母親早就死了。」國王還沒回話,克雷亞就先否認,他海藍色的雙瞳爆出憤怒的火花。
「不…不是的,我…我是白魔法師的皇族,現在白魔法師皇后就是我的…我的妹妹。」皇后哽咽的說,細碎的小聲嗓音在安靜的大廳卻是聽的很清楚。
「其實伊西娜不是我的孩子,她是我妹妹的女兒,而沐藍…沐藍他是我妹妹的大兒子,我當年和妹妹不合,因為賭氣,所以偷偷抱走她兩個孩子,但是國王他…他竟然要殺我的孩子,無奈之下,我只好將你和多出來的沐藍給寄託在一個親戚旁邊,將伊西娜抱來。」
「那你早就知道伊西娜是聖白魔法師?」國王聽到皇后的說辭,不甚滿意的質問著。
「不,我當時在賭,因為我妹妹她的孩子是雙胞胎,我無法在短短的幾秒鐘之內抉擇,我分辨不出,沒想到我還是猜錯了,都是我才造成現在這種下場的,求求你,不要殺他,他是你的父親啊!」皇后情緒接近崩潰的吶喊著。「我雖然在名義上不能算上,但是起碼我真的是你的生母,他也的確是你的親生父親啊!」
「他不配。」面對皇后請求完全不顧,克雷亞只是很冷酷的再往前踏一步。「憑他這種只知道玩弄人心、具有野心、把手下任何人的性命都不當一回事的這種人,沒有資格當我的父親,被我所認定的父親就只有一個,他也是德高望重的聖白魔法師,不是你。」
「孩子,他是你的父親,你就饒饒他,拜託,不要殺他。」自己的尊嚴什麼都放下了,她處在兒子還有愛人之間難以抉擇,兩個都是難以取捨。
「你也不配當我的母親。」如利刃般的傷人話語無情的割破皇后的心。「助紂為虐,完全不顧這個國家的人民為非作歹,先別談到北國國民,光是那些他一手培養出來的北國高級官員就已經可以說明一切,哪一個不是飲恨而終?哪一個在這裡活的開心?讓他當國王,真是北國的不幸。」
「哼!我可是為了北國人民以後著想,若我拿下南國全世界,他們就可以更加的富有,可以把所有的南國人都當作奴隸一樣使喚,這不是讓他們很好嗎?」對於自己想要統治整個世界的野心,國王不覺得自己有錯。
「住口,你以為你說的很對,但是你的人民需要嗎?」也許是因為出自於白魔法師皇族,克雷亞在此時展現出一股王者的氣勢。「國王是為了治理國家造福人民才存在的,只知道為了野心還有你們這些高貴人才喜愛的奢侈享受,那都不是人民所要的東西,他們要富庶的國家,要法治分明、安定的生活,平安喜樂的度過一生,看起來很簡單,但是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王者偏偏永遠都想不到。」
「你…你是我的兒子,怎能夠這樣無禮?」在氣勢上輸了一籌的國王只好想辦法利用血統的關係來設法牽制住克雷亞,為了他的天下,他一定要把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兒子變成助力。
「無所謂,我說過,你沒有資格。」淡然的帶過一切,克雷亞銳利的眼神不放過國王。「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你,我很想馬上殺了你,要不是因為你,我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是你害死伊西娜。」
「你…你不要過來。」到此時才發覺自己身處在危險的處境,國王害怕的往後退步,想要迴避克雷亞如老鷹般的尖銳眼光,卻是屢屢失敗。
「我想殺了你。」還是冰冷的嗓音,克雷亞再往前踏進。
他只覺得這個他的親生父親實在是噁心,只是一個無用的懦夫,什麼都不懂,無知,他什麼都不懂就胡亂的攪亂他們這些有心為了世界的人的計劃,他明明什麼都不懂,不可能會瞭解。
手化出白魔法的劍,他已經來到國王的面前,一手高高的舉起,以不屑的眼光瞧著苟延殘喘仍是想要找機會讓自己活著的國王,他只有滿腔無從發洩的怒火。
他知道,就算他殺了國王,他還是生氣,還是一樣悲傷痛不欲生,可是這口氣他嚥不下去。
手腕就在要猛揮下的瞬間給一個柔軟的強大力量給阻止,抬頭瞥了那個握住他手腕的人一眼,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個抓著他手腕的人正是他名義上的父親。
「別為了這樣一個垃圾讓自己的雙手沾染鮮血,不值得。」這番話中其實帶有更多的貶低,青年不變的淡淡淺笑又重新出現。
「父親。」連續遭到重大變故的打擊,克雷亞忽遇熟人,頓時怒火已經化為急切的想要將一切扥出的心情。
其實要不要復仇都是沒有意義的,青年說的很對,就算國王死了,伊西娜也不可能會再活過來。
「克雷亞,回去再聽你說,現在先靜一下。」和藹的笑容又出現,克雷亞這時看到青年的笑容,才從當中感受到青年的孤寂、空虛還有虛假的強顏歡笑。
「白魔皇族的大公主對吧?」青年看向掛著淚痕的皇后。「你竟然會想到掉包這種事情,犯下無可彌補的大錯,你怎麼可以因為一時的賭氣,而將聖白魔法師拿來當作賭注呢?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聖白魔法師因為你的任性作為而死於非命的話,世界該怎麼辦?」
皇后嘴微開,半天就是發不出聲音。
「在這方面意氣用事已經不是你自己單獨的問題,而是關係到整個世界人們生存的重點,如果世界因此會滅於魔神的手上,你豈不成了千古大罪人?」青年見皇后不語,又繼續說下去。「更糟糕的是,你竟然因為感情用事,不惜一切的以聖白魔法師這個籌碼來幫助這個國王贏得天下。」
「那有什麼不對?」生命沒有威脅,國王的膽子又大了起來。
「你的野心已經害苦北國人,而且因為你的野心,把聖白魔法師一起賠下去,在你得到天下之前,世界就會優先毀滅,到時你還要統治世界嗎?皇后,你以為沒有什麼嗎?你們什麼都不懂,卻愛攪亂別人的計劃,真的那麼希望世界遭到毀滅嗎?」青年搖搖頭,語氣中大是無奈。
「皇后,你會遭受白魔法師皇族法令非常嚴厲的處罰,因為你的任意行事,導致聖白魔法師成長的過程歷經許多差點要性命的事情,而且還讓聖白魔法師力量有缺陷,這也是大罪,不能夠赦免的。皇后,你已經昏頭,完全沒有考慮到那麼多對不對?你害聖白魔法師忍受這許多的痛苦,就算他放過你們,難道白魔法師會放過你們嗎?」青年說話雖然斯文溫和,但每一句中都有壓迫的逼問,只能一句句默認下去。
「你們逆了天,違背天神的旨意,就算活著不怎樣,死後天神會降以處罰的。你們太過愚蠢,給世俗低俗的眼光給影響,無藥可救的愚蠢,不可理喻。真的挺讓人生氣的,什麼都不明白還要湊熱鬧,反而幫了倒忙,這永遠是個無法彌補的錯誤,克雷亞說的很對,你們不配當他的父母。」輕輕的攬了克雷亞的肩,青年背過身,開始向宮廷出口的方向移動。
「你到底是誰?」皇后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著,一個無名的人有什麼立場指責她?天生的傲性不容許她給人這樣的羞辱,她氣惱別人不把她的面子當一回事,她寧死也是要面子的,簡單說就是靠面子生存。
「上代聖白魔法師,克雷亞的父親。」森然的瞪了國王夫婦一眼,青年那片刻的冷漠直讓人頭皮發麻,打從頭頂冷到腳,恐怖的壓迫感。
他不是好脾氣的濫好人,其實他的脾氣說不定還比克雷亞更大些,更容易被激怒。
克雷亞靜靜的走著,他覺得這世界上留下那麼多的空洞,好似一下子少了人生的目標,雖然是名義上的父親卻比生父還要溫暖許多的青年走在旁邊,給他一個安定的感覺。
他們離開那兩個令人氣惱不已的國王夫婦,不再回頭觀望,也不再出聲。
皇后頹然滑倒在牆邊,她給青年的眼神嚇到。
怪不得她的先父也就是上任的白魔法師皇族掌權著說上一代還活著的那個聖白魔法師是最可怕的修羅,是個表裡不一帶著虛假的人,喜怒無常,殺人不眨眼。
她的確犯了大罪,逆了天,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情,做了很多違背人倫常理的事情。
國王吹鬍子瞪眼,他暗暗的盤算著,一定要拿到他的天下,天下是他的囊中之物,只有他可以統馭整個伊特利亞大陸,因為他相信自己是百年來的那個奇才,為了他的江山,有什麼是不能做的?有什麼是不能犧牲的?他是國王,他做是誰敢有怨言?他發誓,他要消滅所有反抗他的人。
*
「謝天謝地,你們終於出來了。」在外面從早上到下午快被太陽曬昏頭的西登一看見歐弗利等三人從皇宮中撤退出來精神還有鬥志全都上來了。「來,這裡走。」
跟兩三個竊盜集團成員一齊在前方領路,連續穿過好幾個岔路還有錯綜複雜的小路,中間過程還包括爬牆、搭繩索過水溝等等麻煩路程,讓歐弗利很懷疑這個大怪盜先生到底有沒有規劃好完整的逃跑路線。
「大部分的人都已經先上船了,你們算是最後一批,真慢,海盜王已經開始暴跳如雷呢!她的船就停在後面港口那邊,看到沒?」好不容易費盡千辛萬苦終於闖到港口,西登指著那艘雪色很有氣勢的船隻。「快點!」催促著眾人,他首先搭著繩索上到船隻的甲板,然後剩下的人便也一個個接著過去。
「各位好久不見,方才已經先有一位小姐到達,在船尾的地方。」那個斯文恭敬的站在船板上迎接眾人的正是那個平日被真正的海盜王菲依那給欺壓的副船長杜戴蒙。
「嗯!」點個頭,歐弗利快速的向船尾做移動,卻看到他如何也不願相信的景象。
于小嬌安然的坐在椅子上喝著熱茶,在她的腳畔躺了兩具給蓋著白布發冷的屍體,歐弗利心一涼,顫抖的走上前翻開白布,赫然看見戴瑞和音的面容出現在眼前。
他不意外,只是遺憾,還有無窮盡的喪友之痛,他以為自己做好心理準備,其實根本就還沒有,他還是感受到心好像給針狠狠的扎了一下,點點的刺痛。
「我很遺憾。」于小嬌看到歐弗利不發一語的站在那裡,臉上帶著悲淒之色,淡淡的卻也是真誠的說了。「殿下現在還在皇宮,等下就會出來,請你放心,殿下安然無事。」
歐弗利笨拙的點點頭,又凝望了戴瑞的臉一下才挪開視線。
他不為戴瑞感到悲傷,因為戴瑞離去的時候臉上都帶著滿足開懷的笑容,不是含恨而終,應該是替他感到開心而不該傷心,這是為了別穰成為回憶的夥伴要來擔心他們這些未亡人。
他想,他起碼應該做到不讓別人擔心的程度。
飛飛知道他的想法,靜靜的上前握住他的手,出神的望著海。她和戴瑞相識的時日不多,對她來說,戴瑞只是一個故事中的角色,她不瞭解不認識故事中的角色,所感到的不過是因為生命的消逝而有的悵然,但同樣的事情對歐弗利來說有不同的意義與解讀。
對歐弗利來說,這是一個親密的家人,影響自己人生價值觀很多的一個親人,是真正有感情的。
歐弗利淺笑下,然後從口袋中掏出火的圖騰,他知道戴瑞會贊成這樣的。
「以神之名,賜予我圖騰的力量。」他緩緩的念著這段可以控制圖騰的咒,以火焰化去戴瑞和音的屍體,將骨灰混合在一起放進一個黑灰色的甕中。
他要將這個骨灰拿去灑在戴瑞從小生長的樹林中,和泉姊葬在一起,在這個最有感情的家園,熟悉的森林,大概誰也沒想到,這一走,就再也沒活著回來這個森林。
「戴瑞走的很安詳,不是嗎?」蹲在一旁的諾爾突然出了聲,看著歐弗利,明明自己知道答案,卻還要明知故問,這是人類很常有的壞習慣嗎?還是要藉著對方之口才能夠確定自己所認無差呢?
「是啊!他沒有帶著遺憾離開。」
他找了個合適的位置看海,看那藍藍的好像一切煩惱都可以消除的海。
「開船。」指使水手開始動作,菲依那海盜王的架勢讓水手從來沒有不服從她的命令過,巾幗不讓鬚眉。
「歐弗利,你看你看,回來了!」
歐弗利還沒有意識到西登所謂的回來了是什麼東西回來了,一個熟悉無比的燦金先進入眼簾,然後是和大海一樣深隨的眸子。
在眾目睽睽之下,克雷亞和青年以飛翔咒降落到船上,克雷亞定定的看著歐弗利吃驚還有疲倦的臉,不發一語,讓旁人無從猜測他現在心情的喜怒。
歐弗利看著好友熟悉卻又陌生的俊顏,看著他成熟許多飽經風霜的臉龐,他實在有些擔心,克雷亞這一次到皇宮裡,排外意識會不會更加嚴重呢?
「歐弗利,我不小心把兩塊圖騰掉到皇宮底下的岩漿中了。」搶在歐弗利開口以前就先說出這個叫人真會將心臟給嚇出原本位置的話語,克雷亞仔細的觀察歐弗利的臉部表情變化。
「什麼?」歐弗利先張大了那血盆大口(笑…),支支吾吾的好半天說不出半句話,很心急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的呆楞在那裡,說好也不是責備也不是,讓他神情看起來挺狼狽的。
「騙你的…」看到歐弗利的反應,印證心中的想法,克雷亞終於淡笑出來,然後說出一句讓人會吐血吐到缺血鬧血荒的的話來。
戴瑞說的不錯,他應該早點清醒過來才是,過去在情緒中什麼冷靜都忘了,現在才重新的找到這個很久以前就存在的事實,歐弗利這樣呆呆傻傻的,的確只會被人騙,沒有他騙人的餘地或機會。
「克雷亞!」終於從好有的眼神中找回久違的暖意,歐弗利拋掉所有的不愉快還有悲傷,打從心底高興起來,在被人不信任很長一段時間再重獲信任時,那時何其的寶貴以及讓人欣喜若狂。
「歐弗利!」淺淺的笑著,和青年相近的溫和笑容中還是不自覺的包含著憂愁還有孤寂,克雷亞表面上是和從前一樣,但不能說完全一模一樣,是差不多一樣。
在旁觀的那些自稱是路人甲乙丙的水手竊盜集團成員等等一邊歡呼著一邊說著『不要理會我們,你們朋友繼續相聚就好。』之類會讓人噴笑的話。
歐弗利幾乎要喜極而泣,他等了多久了,他的老朋友終於真正的復活過來。
*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句話套在他們身上正好,本來計劃是一帆風順的到達聖地的路口運河地帶,結果剛好證明所謂的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句話,沒想到竟然遇上罕見的暴風雨,眾水手還有竊盜成員等就一直留在船艙,等暴風雨過去。
過了幾日,雨勢和風都漸漸轉小,不再那麼狂暴,緩和許多。
「克雷亞,你不怕感冒嗎?」在船艙中老找不到這幾日給他黏的死緊的死黨,找到甲板上果然看到人就安坐在雨中獨自淋雨面向大海不知在望什麼。
「嗯!要喝酒嗎?」拿起旁邊的一個瓶子,克雷亞給水淋濕臉上掛著不變的微笑,卻給歐弗利淒涼的感覺。「聽說可以藉酒消愁,便從船艙中拿了些出來。」
「奉陪。」在旁邊猶豫很久,歐弗利還是放棄自己該死的矜持走到雨中,和克雷亞並肩坐在一起。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給風一吹,涼上加冷,差點沒把他給凍僵。
「喝酒,酒可以暖和些。」把一瓶保命酒丟過去給歐弗利,克雷亞還是拿著手中的酒瓶,出神的看了看,才仰頭灌下一口,辛辣的酒順著弧度從喉嚨滑下,心中酸甜苦辣已經不知道是怎樣的感覺了。
麻痺了,經過這樣的重大轉折,克雷亞終於瞭解青年為什麼只有那樣溫和不變的笑容,因為他的欣已經麻痺到沒有感覺,為了掩飾,才會一直帶著虛假的面具裝著假意的笑容。
「好像過了好久一樣。」跟著喝了口辛辣無比不習慣的酒,歐弗利差點給嗆到,然後才突然說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好像我昨天還在村子中玩耍,到今天就變了這麼多,過了好久好久。」
克雷亞不語,只是安靜的灌酒聽歐弗利說話。
「當時你一直不信任我而且態度還很差,很可怕的樣子,讓我覺得好難過,而且孤單,等這一天盡釋前嫌的日子我等多久了?好久,真的好久,我還以為就這樣算了呢!」
「…這次進到北國皇宮中,算是我人生的另一個轉戾點吧!我體悟很多,現在,我覺得一片空茫,虛無的感覺,好空蕩的感覺。」
「我也是,我在和五芒星對戰的時候,看到他對勝利的執著,我覺得他很可悲,他竟然會認為勝利就是他的一切,然後不管使用什麼手段都要拿到勝利,連死以前也不願接受失敗的事實。」
「因為北國的皇宮埋葬太多人的夢想,那些北國高級官員沒有夢想,就只能把價值建構在一些無聊的事物上,一輩子都看不透這箇中道理,就像之前的我一樣,失去希望,能做的只有一些所謂無聊的東西。」
「我真的覺得很奇怪,控制全伊特利亞真的那麼好嗎?為什麼一定要發動戰亂就是要得到自己想要的,難道國王不能為人民著想嗎?所謂的國王應該就是要為了人民的福祉而做努力才是呀!」正當歐弗利有感而發的感嘆時,一抹清楚的光華快速的朝他靠近。
仔細一看,那是神具。
「代表代表智慧的白蒼之槍,看來它認你作為它的主人了。」帶有嘲諷意味的一笑,克雷亞以戲謔的口吻說。
「為什麼會找我呢?我…我這樣呆呆傻楞楞的。」當事者一副手足無措的看向超級損友。
「智慧不代表聰明才智,這要靠你自己去領會了。」他心中已經有個簡單的譜。
歐弗利這樣單純又很純樸的人,才能將人生的真諦瞭解的透徹,看透這世間虛虛實實,其實說起來都是一樣的單純,很簡單的喜怒哀樂就可以織出人生。
「你又再挖苦我了。」舉手又灌了一口酒,炙熱的氣流在身體裡打轉,歐弗利感覺剛剛的寒冷以經消去,忍不住一口街一口的灌著那水酒。
「我不明白我在想什麼,也不知道現在的心情和感覺,那不是語言可以形容的,難以言喻的沉悶。」不知從何時開始,淚早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他要藉由這場雨發洩所有的不得意,雨過後,他該收起這些私自的感情,為了伊特利亞大陸的未來努力。
「我只知道我想要和以前一樣平靜的活下去。」臉色越來越紅,第一次飲酒就因酒力不勝而快有醉倒傾向的歐弗利迷糊中說。「和飛飛一起,回到舊有的家園,和她一起重新打造我們的家鄉。」
「我真希望我可以和你一樣單純,可惜實際不允許我這麼做,當聖白魔法師必須各方面都要優異才可以擔任救世的工作,好有壓力,事情成敗全看我的決心和堅持,只要心思出現一點的微弱,魔神就會趁虛而出,到時就沒有人可以殺魔神,世界也會毀在它的手中。」
「只剩下最後一個圖騰,那個圖騰就在聖地的入口附近,我想我們一起去找,天神認同我,所以給我自由控制圖騰的能力,我也要效力,更何況我也被神具認做主人。」忘了寒冷,神智模糊不清的喃喃自語著,歐弗利終於還是倒在甲板上呼呼大睡,一點也不怕著涼。
克雷亞笑而不語,伸手輕彈,做了個防水隔障,再以聖白魔法吹乾歐弗利溼透的衣服,泛著水霧的寶藍色漂亮眸子還是毫無焦距的望著大海。
不知道坐了多久,天色漸亮,風勢減弱、雨是跟著逐漸驅小。
許久未出的太陽終於再翻上天,雨過天青,很適合現在的寫照。
他們的旅程也歷經一場暴風雨,雨終於停了,一切真的都明朗了嗎?
他不知道,因為他不是神仙。
把握現在,計劃未來。
這是戴瑞最常說的話,他會謹記在心。
手一揚,空酒瓶掉落甲板,發出清澈的響聲。
雨過了,他也該堅強,重新站起來。
後記:
這章寫的很累,克雷亞在這幾章心境的轉變很大,比起之前的又更難寫一些,滿難描述,希望各位如果有覺得不妥的地方可以提出,某欣以後修稿的時候會把意見一起加進去,改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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