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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濤  第二章

 

遇見他的那年是他十六歲那年開學前不久後的日子。

 

 

 

 

 

煩躁的看著左手腕上的錶,上頭清楚的標示現在的時刻,當然也非常明確的提醒他,他已經快要遲到了。

 

搞什麼奇怪的同學會,他壓根也不想要去參加這種東西,才剛畢業幾個月而已就吵著要辦同學會,哪有人像他們這個班一樣,從以前國中時期就這樣,國二混熟後,幾乎每個月都有同學會和餐會,遇到特殊節日還會舉辦烤肉大會,嫌時間太多是嗎?

 

再這樣下去乾脆每天都來辦同學會算了,以免像現在煩的沒完沒了,,三天兩頭就接到同學電話說好久不見。

 

不過才兩個多月而已,這群同學是在發什麼神經?他任大少爺才沒這個閒時間跟他們鬧。

 

抱怨歸抱怨,他很清楚自己要是沒去會是什麼慘狀。

 

其實說穿了,他只是討厭跟別人擠電車,在這樣擁擠的空間中跟別人一樣等待,實在不像他這種人會做的事情。

 

好險終於熬過這段可憎的時間,任飛揚有點狼狽的像是逃命的快步走出電車。

 

他現在還沒完呢!同學會聚餐的地方在離電車站有段距離的大飯店中,一想到他又開始頭疼。

 

天曉得他最討厭勞動了,偏偏最近幾天負責當他私人司機的段忍告假去看親戚,他只能夠享受這種沒有自家交通工具的痛苦。

 

算他倒楣吧!剛好在這種時候堵到同學會。

 

好不容易終於到了約定好的飯店,尋到餐廳中,在服務生帶位到同學早已預定好的餐桌之前,任飛揚竟然做了件蠢事,他無聊中玩的銅板竟然就這樣落地了。

 

忍住想咒罵運氣不好的念頭,彎腰去檢拾那枚銅板,沒想到有人比他更快撿走了那銅板。

 

「喂!那是我的!」很不滿的提出抗議,任飛揚瞇著眸子想看看到底是誰這樣大膽,敢搶他任大少爺的銅板,這個人膽子真大。

 

「上面沒有名字也沒有標記,怎麼證明是你的?」搶他銅板的人也同樣理直氣壯的回了這樣一句,好似他這樣做是理所當然的。

 

任飛揚打量這個伶牙俐齒的傢伙,這個搶他銅板的是個年紀跟他差不多的少年,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雙銳利的琥珀色眸子,他映著狡黠的笑容,一臉挑釁的看著任飛揚。

 

「銅板是從我手中掉落,不是我的是誰的?」皺著眉看著少年,任飛揚覺得他的笑容有點燦爛的刺眼了。

 

「現在銅板也從我手中掉落,不是我的嗎?」少年左手鬆開以右手接住落下的銅板,惡意的微笑,看任飛揚怎麼反應。

 

「那是你搶我的。」

 

「我說了,銅板上也沒標明那是誰的,你怎麼就這麼篤定呢?做生意的怎麼可以這樣無憑無據呢?我們講求誠實信用喔!」少年好像是故意跟他吵的一樣,偏偏就是不肯讓步,這讓任飛揚有點惱火了。

 

好吧!那是這個少年先惹他的,怪不得他了。

 

「喂!你幹什麼?」看到逼近的任飛揚,少年下意識的後退,直到背貼上了牆,任飛揚故意的將右手撐在少年臉旁的牆上,滿意的看見少年已經有點慌張的臉色。

 

「你好像也沒有標明到底是誰的,沒有名字也沒有標記,那也可以說是我的嘛!」威脅樣的又逼近少年的臉幾分,看到他驚慌的神色又加了幾分,他真想開懷大笑。

 

這個少年還真好玩,雖然是個討人厭的小鬼,不過還滿有趣的。

 

「喂!你不要亂來喔!」少年毫無說服力的說了句,看的出來是在做困獸之鬥,大概是突如其來的狀況讓他不知道該怎麼對付吧!

 

「你們……在做什麼?」聽到一個很平靜的淡淡嗓音在背後響起,任飛揚反射的回頭望了望來者。

 

是宮雨,他大概有點詫異,可是從他那平靜幾乎沒有波動的面容上完全找不出來。

 

他的表情一向很淡,任飛揚從國中跟他同班的時候就知道這點,宮雨帶有點懶散又平靜的麗容常常引來別班很多人的覬覦。

 

「我打擾你們了嗎?」微微側了側臉,宮雨雖然說這種話表情還是一樣如止水一般毫無動靜。

 

任飛揚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是多麼的曖昧,剛剛只想要教訓這個愛錢的少年,一時之間忘了用大腦去思考,導致他根本沒有料到事情可能會有什麼後果就動作。

 

趁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之際,少年推開了他,快步走到宮雨的旁邊。

 

「小宮雨,你不要誤會,是這傢伙自己跑來的。」說完還很埋怨的回頭瞪了飛揚一眼,少年看起來完全不覺得好像是自己先挑起禍端的。

 

「我也沒說我誤會了,倒是你們,飛揚,你們是怎麼撞在一起的?」宮雨平靜的問了句,卻同時引來另外兩人異口同聲的喊著。

 

「什麼?你們認識?」

 

「不然呢?」像是覺得他們問了愚蠢問題一樣,宮雨不以為然的挑眉。「看起來你們混的好像還不錯。」

 

「誰跟他還不錯?」兩人又是異口同聲的回辯,發現他們這麼有『默契』,兩人不約而同的轉過頭去。

 

「不快點到定位,菜會沒有喔!」宮雨丟下一句毫不相干的話,逕自離開了,任飛揚跟那少年二話不說跟著追上去。

 

 

 

 

 

 

任飛揚輕啜口茶,偷瞄了對座那少年一眼。

 

聽宮雨說那少年是塵道少,是某企業家玄家的獨生子,而且跟宮雨的關係,是情人。

 

之前完全沒有聽宮雨提過這個人,聽他的語氣他們好像很早就認識了,比任飛揚在國中跟宮與同班以前就認識了,既然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他完全不知道宮雨有一個這樣愛計較又愛錢的情人?

 

回想剛剛為了個銅板相爭的樣子,現在想起來只覺得好笑,那個叫塵道少的少年還真是連一點小錢也都不放過,個性真是摳到家,果然是生意人養出來的兒子。

 

看到少年喋喋不休的向宮雨說話,然後宮雨慵懶的倚在椅上,可以看的出八成沒有在聽旁邊的人在說什麼,宮雨就是這樣,看起來老是狀況外,不過該精明的時候可就精明了。

 

後來這場無聊的同學會什麼時候結束他不知道,反正賺到一餐他也沒有怨言了,只不過還要擠車回去就讓他覺得很沮喪。

 

「小宮雨,確定不用我送你回去嗎?」

 

「我父親等下會讓人來接,你自己先走。」宮雨委婉的拒絕了塵道少的好意,讓塵道少原本還掛著笑容的臉頓時垮下來。

 

任飛揚揚了揚眉,說來說去這個少年真的很聒噪,好像永遠有說不完的話一樣,看到他就是一直在說話。

 

「是這樣啊!」塵道少看起來很失望,想來他原本是很想要趁機獻殷勤的,這下可砸了他的如意算盤。

 

「嗯!不知道你是不是有順便,如果順路,帶飛揚回去吧!他不是很喜歡搭電車。」看來宮雨還是留給他一個機會,任飛揚感受到塵道少的視線馬上坄射到他身上。

 

「其實不用麻煩了。」要認識沒多久的人載自己回家也是滿失禮的,他任飛揚臉皮還沒厚到這種地步。

 

「對他這種鐵公雞不用客氣。」宮雨意有所指的瞥了塵道少一眼,後者馬上反彈。

 

「小宮雨呀小宮雨,你這話就不對了,我也是為了我家的資產著想,為了不讓敗家的老爸將我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事業搞垮,我可是費了十二萬分的努力耶!」

 

「飛揚,你有辦法就讓他閉嘴,搭個便車,我走了。」看到自家的轎車來到,宮雨很瀟灑的頭也不回的坐進車子就離開了。

 

「宮雨對你還真無情呀!你們真的是情人嗎?」不是他愛懷疑,實在是他不管怎麼看怎麼的不像,就見塵道少擺出很苦惱的表情。

 

「他一直是這樣,你能說什麼呢?以後大概就會有所改變了吧!」旋即又露出豪不在意的樣子,塵道少在任飛揚還沒動作前就先把他推進車子裡,自己再坐進去。「南華,開車。」

 

「少爺,那位……呃,方位還請貴客告知。」看了看一向難伺候的少爺一眼,南華向任飛揚問明他家的方位後才轉回去開車。

 

「南華有時候實在是很囉唆,說話又老是吞吞吐吐的,講半天也不知道他在講什麼,你可以不要理他沒有關係。」塵道少望了望窗外,看的出來他正在努力思考彼此的話題。

 

其實你比他更多話。任飛揚本來是很想這樣說的,不過他不想得罪宮雨的情人。

 

今天要不是看在宮雨的份上,塵道少根本不會理自己吧!是為了宮雨才會答應要給他搭便車的,他很清楚明白,這不是便車,而是讓人專程送到家。

 

「其實我家的司機也是這樣囉唆。」將視線移到外面快速移動的景色,任飛揚覺得現在這種處境有點尷尬,兩個不認識的人,都因為同一個人的原因,而必須在這裡勉強找話題聊。

 

「是嗎?那咱們算是不謀而合囉!」喜出望外的回過頭,塵道少解脫似的微笑,為彼此終於找到一個共同話題而高興。

 

有了個開頭以後,接續下去的反而容易多了,他們雖然聊的不算熱絡,不過也還可以,至少沒有到半句話不說的地步就很感謝了。

 

「你家到了。」然後意思很明顯:請大爺你自己走路吧!

 

「嗯!」任飛揚推開車門,看到塵道少以一種陌生人的眼光看著自己他自己就很明白了,塵道少會讓他回來,只是為了不拂逆宮雨的意思。

 

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覺得這種感覺很怪,跟一個不認識的人聊他們同樣認識的人,用不一樣的心情不一樣的角度,可是他們之間還是陌生,還是不認識,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樣的談談恰好都認識的人而已。

 

這種感覺真的很怪異,他想要甩掉那種感覺,轉身向自己的房子走去。

 

那是獨棟別墅式的高級住宅,平時這裡只有他跟段忍,生活費是由居住在醉濤市中心的師父們定期寄來,聽說他們在做某種危險的工作,因此讓任飛揚搬出來自己一個人住。

 

說真的,他討厭這樣,可是這種任性變成一種幼稚的無知他也不願,別再給收養自己的師父添麻煩了,不要讓師父們覺得他還是一樣的衝動又無知。

 

他已經……不是不明瞭事理的小孩了。

 

想到這裡他又瞬間沉重起來,真是討厭,老是愛亂想一堆有的沒的,自己造孽怪誰。

 

將大門鎖上後他步上二樓走到自己的寢室,裡面點著昏暗的夜燈,因為他的習慣以及要求,這臥室不管何時看起來都是如此黑暗。

 

這是他故意的,特別要這樣的效果。

 

倒回自己的床上,任飛揚難敵席捲而來的睡意,很快就睡了,不過他沒有想到,他與塵道少之間的牽絆非但沒有因為今天的分別而切斷,反而一直糾葛到往後的許多日子……

 

 

 

 

 

 

正式認識他的時間是在過了兩星期的開學那一天,在看自己的編班時,赫然發現同班裡面竟然還有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塵道少。

 

他之前是知道宮雨要跟他上同所高中,沒想塵道少也因此來了,大概想要就地跟宮雨相處吧!不過很可惜,他們三人並沒有在同一班,宮雨被分到隔壁班。

 

看來今天或許會滿有趣的。

 

他似乎可以想像塵道少有什麼好笑的反應,帶著笑意步進教室,隨意找個位置坐下後,就帶著期待的心情看著門口的方位。

 

果然遠遠的就看到塵道少一邊聒噪的跟宮雨說話,一邊向教室的方向接近,宮雨有點無奈的說了幾句話,打發了塵道少就進了教室,塵道少還不死心的往那方向望望,才喪氣的走進教室,然後在看到任飛揚的那一刻又恢復他的活力。

 

「喲!原來你跟我同班啊!」他的口氣有點生硬,看的出來他已經很努力在裝熱絡,可是兩人之間雖然都認識一個人,也都聊過,可是感覺還是像個剛見面的陌生人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之間竟然特別的陌生,照理說應該不至於如此才對。

 

「難道你沒有在看班級名單嗎?」任飛揚沒好氣的回了句,完全忘記當初到底是誰因為想要看某人的趣味表情而等在這裡。

 

脾氣衝的人總會忘記自己前一秒在想什麼。

 

「沒有。」既然任飛揚挑明了,他也很爽快的回答。

 

生意人也是要講求效率的,能夠用最簡潔的字表達自己的意思當然最好。

 

「那你是怎麼走進來的?」指著外面的班牌,塵道少淡淡瞟了眼那個方向的班牌,然後才又轉過頭來用幾乎可以說是愉悅的表情對著他。

 

「當然是小宮雨告訴我的。」

 

「你這懶鬼,連宮雨都比你還要勤快。」任飛揚忍不住想念他,聽塵道少左一語右一語的說著宮雨,他覺得不是滋味。

 

要當朋友不能只靠兩個人都認識同一個人,因為他們只是在談論那個人,而不是兩個人在聊天而已,結果到最後,情況越演越糟。

 

「我不想浪費力氣跟你吵,我的時間可是值千金的。」頓了頓,塵道少從喉間吐出這句話便轉身走到留下的空桌椅坐下,他們之間的交集又結束了。

 

任飛揚實在有點搞不懂,現在到底是要怎麼辦,當個同學連關係都這樣冷清的惡劣,要想個辦法改變一下吧!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有一天會受不了這種氣氛。

 

只是單純的想要去改善這種惡劣的關係,當不了朋友其實當同學也好,總之他討厭跟每天都會見面的人搞到這種情況,如果導致往後每天都要看到一個自己不想接觸的人,都會覺得慘到谷底。

 

接著無聊的班務他並沒有關心多少,總之還不就是那些事情,沒什麼好關心的。

 

他的視線溜到了窗外,校園綠意盎然的草地,在刺眼陽光反射下,淡色也顯出這時候往外看絕對不是個聰明的抉擇。

 

無聊的一天又這樣展開了,哪天他會覺得班上有趣,大概又要等他們混熟以後了吧!

 

 

 

 

 

 

「真希奇,你自己在這裡,搞自閉嗎?」

 

原本想要去學校飯廳看看到底有什麼好料的任飛揚,無意間在走廊前看到了塵道少,這時候附近班級的學生都已經到飯廳去購買餐點不然就是利用這點自由時間出去買外食,所以他很容易就發現塵道少。

 

本來還有點埋怨段忍竟然沒幫他準備午餐的任飛揚,這下反而有點感謝段忍給了一個跟好同學相處的機會。

 

他不覺得如果自己不主動一點,可以跟班上同學混的很好。

 

「我像是會浪費時間做那種無聊事的人嗎?」本來倚在欄杆上俯望樓下情況的塵道少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又轉過頭去。

 

「看起來你是在浪費時間做更無聊的事情。」走到塵道少旁邊,單手靠在欄杆上,任飛揚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友善點。「你不去找宮雨?」

 

瞥了眼學校好幾對情人在那裡搭肩摟背的前進飯廳,任飛揚其實有點不能想像,如果眼前這個嘴硬的傢伙以及宮雨也有那種動作的樣子。

 

他們看起來完全不像會那麼開放的個性。

 

「他叫我不要在學校找他。」看來他今天一大早就是為了這個在哀怨,任飛揚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神情有點落寞的塵道少看起來活像是被丟棄的小動物。

 

宮雨這算是在考驗他的情人嗎?

 

「也不去吃飯?」算是關懷的問一句,雖然他現再也是飢腸轆轆的想要馬上衝去飯廳大吃一頓,可是拋下被丟棄的小動物好像不是很道德。

 

「沒有食慾,我看算了。」

 

「沒食慾?你怎麼說話活像個未發育完全的小女生,減肥嗎?」

 

話一出馬上收到效果,塵道少立即轉過身一臉敵意的瞪著他,也難怪啦!一般人聽到這種話當然會火。

 

看著那雙用殺氣殺著自己的琥珀色眸子,任飛揚突然有種詭異的感覺,那種感覺非得要用討厭國文課中所學的什麼似曾相似才能形容,他不是說假的,之前沒有發現,現在倒覺得越想越覺得真的在哪裡看過這張臉,這雙琥珀色的眸子。

 

「喂!等等,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現在可以百分之百確定自己問的是個蠢問題。

 

果然看到塵道少看他的眼神變成一種像是同情神經病患一樣的意味。

 

「呆子,不是幾天前才見過?」他很不耐煩的罵了句,包括剛剛被揶揄的怒氣一併在這句話中發洩了。

 

「不,我是說更久以前。」

 

現在塵道少用一種奇異的眼光看著他。

 

「我說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有那麼無聊嗎?」一心只想要搞懂自己到底還在哪裡見過塵道少的任飛揚被塵道少那種以為他在說笑話的眼神所刺激,心情有點激動的抓住塵道少的雙肩,這下塵道少的表情不像剛剛一樣輕鬆了。

 

「喂!我說你,心情不要太激動好嗎?」他看著在面前放大的任飛揚那張俊顏,頓時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

 

之前兩人之間的怪異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去理,原本以為不過是碰個面,以後就忘了;現在既然他以同班同學的姿態現身,他勢必不能再用這種態度面對眼前這個人。

 

「如果有看過,可能我們兩個都忘記了吧!」趁著任飛揚鬆手的時候往後退了幾步,塵道少有點彆扭的側著臉。

 

「我是塵道少,本名玄塵,你呢?」

 

「我……」突然被問了這樣的問題,任飛揚呆了呆,似乎還沒搞清楚自己被問了什麼問題,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我是……任飛揚。」

 

他探測的望了望塵道少的表情,發現他正低著頭,活像一副做錯事被人抓到的樣子。

 

他們現在算是正式的自我介紹過了,不過有了先前的疙瘩在,他們之間的關係能夠好轉嗎?

 

在他還沒來的及再說什麼,已經讓突如其來的大嗓門給打斷了。

 

「中午不吃飯,趁這個時候打情罵俏不好吧!」

 

任飛揚瞪向發聲的來者,認的出來是自己班的班長,她漂亮的臉上被幾縷白絲掩著少許,紅白相間的制服讓她看起來很搶眼,任飛揚第一個所想到的念頭竟然會是:這個染髮的大牌女生會被學校好好教訓一頓。

 

可見那時候他真的還滿無聊的。

 

「妳誤會了吧!我們只是在等待餐廳還到處擠人的時間過去而已,人擠人不是我的主張。」在任飛揚開口辯駁以前塵道少往前走去,在少女的前面站定,無可奈何的一攤手。

 

「是嗎?既然這麼無聊的沒事做,任副班長,訓導處就麻煩你幫我跑一趟了。」少女冷冷的回了聲,轉身就準備離開,任飛揚及時攔住她。

 

「等一下!我啥時成了副班長?」

 

「北川烈,你要原諒他一向遲鈍,呆子是無藥可救的。」

 

任飛揚瞪了眼塵道少,又是這個傢伙多嘴。

 

「我不專心,可以了嗎?至少我知道她是班長就已經很好了。」他覺得他們兩個再繼續吵下去今天中午可以說是要挨餓了。

 

「我知道你們之間感情很好,可是別在公眾場合打情罵俏可以嗎?」北川烈手插著腰幾乎可以說是挖苦的道了句。

 

「不用妳管!」

 

「任副班長,稍微克制一下會好一點喔!」

 

開玩笑的說了句,北川烈懷著惡意的笑容穿過走廊,很快就在轉角處消失蹤影。

 

「現在女人都這麼煩嗎?」任飛揚抱怨的往那方向又看了看,這才回頭看著已經快要笑出來的塵道少。「走啦!陪我去吃飯。」

 

他可以說是鼓起非常的勇氣才說出這句話的,現在他覺得自己真是笨拙。

 

就在他幾乎以為自己的邀約又要失敗,有點不爽轉頭要走的同時,那個從見面到現在改不了嘲諷的語音又響起。

 

「或許喔!」

 

「什麼?」

 

讓這沒頭沒腦的話弄得有點搞不清楚塵道少的用意,看著他的笑臉,帶著莫名其妙看著他,從見面到現在,沒看過他笑的這樣燦爛。

 

「或許真的見過,呆子。」丟下一句,塵道少從他旁邊走過去。

 

「走啊!去吃飯,不然你想呆到什麼時候?」

 

任飛揚本來想要回嘴,最後還是放棄打算,乖乖的跟上去。

 

好的開始算是成功的一半,應該吧……

 

 

 

 

 

 

過往的回憶掠過腦海之中,那時候他那燦爛的笑臉,深深的刻印在他腦海中,和現在這樣幾乎沒有生息虛弱的躺在這裡的他,實在難以聯想在一起。

 

那時候早該想到,他們曾經是在什麼樣的狀況下碰面。

 

誰也沒有想到最後事情會演變成這樣,雙方以不同的姿態重新會面,卻早已認不得彼此,也難怪,那時他們只是匆匆的瞥了對方一眼。

 

「道少,你這笨蛋,早告訴你,不要再跟我見面了。」

 

緊握著他冰涼的手,印象中的溫暖已經不復見,殘留這毫無溫度的冰寒。

 

無論無何,這都是他不樂見的結果,當初他或許再堅持一點就好了,或許那時候傷心完就沒事了,到現在,不但受傷的是他,也讓他受到不可彌補的傷害。

 

早知道是沒有用的,如果也是無力的,要是有這些,他們或許就不用那麼痛苦。

 

他沒有想到,就算是這樣,塵道少對於宮雨的依賴心還是放的很重,儘管是被傷的體無完膚,他最信任的依然不是他。

 

他怎麼會這樣天真的以為,塵道少真的可以一直一直跟自己一起,不可能的,因為他們都太放不下。

 

想起那時候他們大吵的情形,他哀痛的喊叫,至今還是迴蕩在他腦海中,猶如詛咒一樣,不時提醒他這個殘酷的事實。

 

可是重新回到原點思考,真的連那一點可能性也沒有嗎?

 

要說之前那些事情都是騙局,他沒有辦法相信。

 

那些……不可能會是騙人的,也不是幻術也不是什麼,是真實的確切的實際。

 

他們真的應該靜下心,好好的思考,到底該怎麼辦解決眼前的這個困境。

 

「殷雷杭特,在我還沒想開槍以前自己出來。」

 

「你真是危險人物,隨身攜帶那麼危險的物品嗎?」原本站定在病房外的殷雷杭特因為被發現,聳了聳肩,推開房門走進來。

 

「我一直在等你自己來這裡,有件重要的事情不說不行。」

 

沒有做任何表示,任飛揚緩緩站起身,背倚著一旁的牆,故意用很傲慢的眼神瞄了下錶,再冷冷的看向小心翼翼前進的殷雷杭特。

 

「你知道我很忙的,十分鐘之內把話說清楚。」

 

「性急的傢伙。」抱怨了吐了口苦水,礙於任飛揚身上真的有隨身攜帶武器的危險,殷雷杭特識相的沒再多廢話。

 

「依道少現在的狀況,大概再過個一個月,你就可以帶回去照顧也沒問題了,不過有件殘忍的事情我不得不告訴你。」

 

有點賣關子的向任飛揚望了望,殷雷杭特等吊足了他的胃口才又繼續說。

 

「可是他已經不是一個完整的塵道少了。」

 

「什麼意思?」

 

任飛揚有些沉不住氣的發聲,語氣中帶有幾許的怒意,殷雷杭特溫吞的個性在這個時候特別討厭。

 

「他被下毒了,而且那種毒藥特殊到我完全沒有見過,也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解,我勸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還是會死嗎?」

 

任飛揚的口氣已經有點暴躁,可以知道他完全壓制的全身上下都在叫喊著要得到解脫的血液,他真是低估『他們』了,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那倒是不會,不過卻相差不遠。」說了極難了解的話語,殷雷杭特深深的看著任飛揚。

 

「就算他恢復意識,不過也是像個活死人、行屍走肉,因為毒藥的影響,他受到一種很奇怪的波動所影響,記憶力幾乎完全被剝奪,無法記憶也無法說話,而且幾乎毫無反應,除了一般基本動作以外,他只是個會呼吸的屍體。」

 

任飛揚當場覺得自己耳膜旁突然有東西爆炸一樣,活死人?會呼吸的屍體?他到底聽到了什麼東西?怎麼會……

 

「或許還有些微的情緒反應,這我不確定,可是你確定真的要這樣嗎?根據我研究,他現在可以說跟機器沒什麼兩樣,只要是來自於外界的命令,他都不會有異議,除非特殊狀況,畢竟這只是推論。」

 

殷雷杭特彷彿不放過他似的,繼續道著無情的事實,任飛揚毫無反應呆愣愣的望著塵道少,顯然已經讓這事嚇著了。

 

「這樣你還希望讓他活著嗎?」無情的冷酷之語,意外的是任飛揚僅只瞟了他一眼,露出哀愁的苦笑。

 

「就算是那樣,我也認了。」搖頭,任飛揚的苦笑轉變成瘋狂的笑。「有什麼辦法呢?誰叫我懦弱的不敢去面對,我只是不想面對他而已,只是這樣。」

 

他已經很累了,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他真的感到那種疲倦的感覺,累了不是只要休息就好,就算肉體精神飽滿,心中的疲倦還是沒辦法消去,那種累,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

 

偏偏在這種時候,能夠給他幫助的人卻是在他們之間佔了最諷刺的地位。

 

可是他沒有辦法,沒有辦法不去找這個人,他想了很久,沒有一個人可以取代他現在將要做的事情。

 

也只有見過面才知道。

 

「我回來以前,道少麻煩你照顧了,我下次來,就把他帶回去。」在門口打開房門的時候又頓了下,任飛揚異常的轉頭向殷雷杭特拋出一個歉然的笑。「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我保證以後我不會再讓你煩惱我們的事情。」

 

殷雷杭特默默看著任飛揚離去,並沒有發聲,畢竟他也是這兩人之中第二諷刺的存在。

 

他沒有什麼資格去安慰已經傷透心的任飛揚。

 

 

 

 

「你真的要讓飛揚去見你?」不確定的向電話那頭的人兒確認著,他臨時改變想法,看那樣的任飛揚,好像真的很悲傷的樣子卻又死硬忍住,怪可憐的樣子。

 

「懷疑?」

 

「可是你不覺得你用那種立場說這樣的話很奇怪嗎?」

 

「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宮雨的嗓音今天聽起來格外冰冷,帶著無比寒意。

 

「可是……

 

「要怪只能怪他們都太鑽牛角尖。」阻止了殷雷杭特未完之語,宮雨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耐。

 

「杭特,我不希望你去攪和他們之間的事情,飛揚要你照顧道少照做就是了,你也不用管太多,他們自己想不開的話,你多事也沒用。」

 

「如果就這樣完了呢?」

 

好半晌,宮雨用沉默帶過,在殷雷杭特放棄追問這個問題答案的同時,卻聽到比宮雨的嗓音還要冰冷的話。

 

「如果他們不幸就這樣走到分歧點,也不關我的事情。」

 

殷雷杭特愣住了,他從沒料到宮雨會說出這樣的話,照理說就算他在將『宮雨情人』這個位置取而代之後,前任的……應該不會被這麼狠心對待吧!連點朋友的關心也沒有嗎?

 

「我那時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從今以後他的任何事情跟我無關,就算他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有什麼感覺。」

 

「你對朋友這麼絕情嗎?」

 

「他跟我從來就不是朋友,一直以來就只是情人,既然現在已經不是情人,那就什麼也不是了,我沒必要關心他。」

 

「那你為什麼要見任飛揚?」殷雷杭特覺得現在話筒另一邊的宮雨有條理到很絕情的地步,而且感到一陣混亂與疑惑。

 

如果哪天他跟宮雨不是情人,不會也是這種下場吧?

 

「廢話,因為他是我同學呀!」

 

宮雨原本冷酷的語調柔和下來,可是殷雷杭特額際還是不自覺的冒了冷汗。

 

「杭特,我希望你不要管這件事情,也不需要感到愧疚,怪就怪在那兩人太吹毛求疵,塵道少也太放不下,今天造成這種結果是他們自己促成的,要合好,要他們自己才有可能,你不要管的太多。」

 

殷雷杭特頃刻間覺得握著話筒的手已經無力握住任何東西。

 

「如果你只是想要問這麼無聊的問題,我回答完了。」

 

又是電話掛斷的聲音,常常是這樣,老是被他掛斷電話卻又無話可說。

 

這樣的宮雨、絕情的宮雨,跟他印象中的宮雨一點也不一樣。

 

他赫然發現,自己太過膚淺,膚淺到完全不了解自己的情人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唉!道少,你總是被拋棄的那一個,宮雨已經完全不要你了,現在有要撿你回去收養的善心人士,要不要跟他回去呢?」

 

諷刺的彎起一個弧度,殷雷杭特手掌輕輕覆上塵道少的額。

 

燒退了。

 

「我忘了,現在你已經不能夠開口說話了,連表達意思的能力也沒有,你活著有什麼意義呢?」

 

無奈的長嘆一聲,將盈月喚進病房後,便起身回房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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