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濤 第八章
畢業後不久,靠著申請書,任飛揚跟塵道少申請同間大學同科系,繼續當同班同學,為了要彌補自己在商務上的不足,任飛揚足足花了比同學還要多了兩倍的時間在這方面努力,當然這個理由也讓他有正當的理由可以就地在家跟情人約會。
接下來的日子幾乎可以用平靜來形容,比起高中生活的風風雨雨,大學簡直是無風無浪,任飛揚終於有機會嘗試過著跟一般人一樣的日子。
或許他這種人本來就注定沒多少好日子可過,所以才印證了安逸會讓人意志消沉這句話。
在某些觀點看來這的確沒錯,可是他認為重點應該放在,是危險跑出來讓安逸中的人陷入危險的,沒有那麼多意外,人就算安逸一輩子又有什麼關係?人不就是該享受人生才叫人生嗎?
但是很可惜,享受這個詞好像跟他很不配。
「你都不用回家的?」
「反正讓南華說一說就可以了,為何每天都要回去呢?」
「你父親都不會擔心嗎?」
「他呀!每天都在大驚小怪的亂擔心,刺激他的精神說不定可以讓他不會老年痴呆,幫他省醫療費跟老人安養費,他還不滿意啊?」
塵道少不甚在意的揮揮手,任飛揚則是投以同情的眼光,為某可憐的伯父默哀三秒鐘。
「我說飛揚你實在很誇張,這題加分題你沒寫對也就算了,我很想問你,這算什麼答案?」拿起兩張夾在課本中的考卷,塵道少才剛看到兩張考卷的分數差距還有答案皺了皺眉頭。
「那題誰會啊?臨到緊張處不是交白卷就是亂掰,這不是我們秉持的精神嗎?」湊過去看考卷的任飛揚一看到道少跟自己的考卷分數差距,本來就已經寫不下去的功課這下更加無法專心去寫了。
「胡湊的答案好歹也有點道理吧!你不會覺得這種答案真的很誇張嗎?加分題問你,我們班的數學教授是誰,為什麼你會寫錯呢?」
「我以為他要我寫上任的嘛!」
「可是我到剛剛才發現,你的加分題上所標示的答案,是我們的高中的數學老師。」不是他愛說,這之間的差距未免太大了吧!
「什麼?你說我寫的這個是高中的?」任飛揚訝異的搶過考卷,望著上面白紙黑字的三個字,驚訝的闔不起嘴。「我一直以為我們前任數學教授叫這名字的。」
「不只如此,這位老師的姓氏也被你改過了,他並不是姓高。」有時候他覺得任飛揚是個很遲鈍的人,不然就是他的思考太過簡單直線化,類似此類的搞笑事件,從大ㄧ開始以來不知道已經有多少了。
「是嗎?我一直以為他們是叫這個名字的。」任飛揚還是不可思議的望著自己寫的答案,在一旁的塵道少無奈的嘆了口氣。
「算了,要你在背書之餘還要記老師的名字實在太難為你了,魚與熊掌不能兼得,任飛揚你是兩者只能捨ㄧ取ㄧ。」
「哼!幾乎每個上課的老師廢話都差不多,我怎麼分的清楚誰是誰啊?」
「還好意思說,明明每節課都在打瞌睡,我看就是廢話你也沒聽見才是吧!」塵道少的話中挖苦的意味濃厚,自認絕對說不過他的任飛揚只好乖乖閉嘴。
「對了,聽說你加入戲劇社了,是真的嗎?」
「那是被同學拖去參加的,不然那種低經濟活動我有可能會去從事嗎?」
白了任飛揚一眼,塵道少把注意力放回兩張考卷還有課本,逐一比對答案的錯誤與否,再用重點筆勾過一條長長的色線。
「是不可能,那他們預定二年級的成果發表會呢?」
「不知道,聽說他們還要票選吧!總之到時候再說嘛!現在談什麼都是沒用,時局可是隨時都在變化的,不要浪費時間去討論這種消耗性問題吧!」
「說的是,還有考試。」嘆了口氣,任飛揚執筆開始思考題目。
自從上大學以後玩的時間好像變少了,雖然聽說再過幾年課程變少就有輕鬆的日子過,可畢竟那是好遠好遠的以後,就像塵道少說的,那好遠好遠的以後現在想也沒用,純粹浪費時間。
結果推論到最後,只是證實了人是一種不惜福的動物。
在過去有同學喧嘩、吵鬧、開同學會的日子裡他還嫌老同學煩,現在畢業後漸漸消失的熱情反而讓他開始懷念起來那些不像話的同學會。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在這麼多無聊裡面,還有塵道少陪他鬥嘴解悶。
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這是足以改變任飛揚往後的突然意外,他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的可能性,以致於他對於突如其來的意外,措手不及。
明明一切都還是一樣平靜的生活,突然像是將石子投進了靜水中,掀起一波波的漣漪,擾亂了原本的平靜無波。
大概是大二那年,詳細情情他也記不清楚了,不過那時候他的印象很深刻,套句國文課常常會用到的話,是熱鐵烙膚。
「戲劇社要成果發表會,然後你被選到了?」
「嗯!聽說還是女主角的戲份。」
看到任飛揚那臉看到鬼的表情,塵道少簡直想要一拳掄下去,可是有什麼辦法?普通人總是會把反串跟搞笑聯想在一起嘛!
「不會吧!你們戲劇社沒女生了啊?」
「若讓女生演戲,就沒有人伴奏了,再說原本要演女主角的人她搬家到外地去,臨時找人也找不到了。」
「意思就是除非要捨棄配樂,不然就得找人反串吧!」
任飛揚開始佩服那群戲劇社社員當初到底是怎麼分配職務的,早料到如此,怎麼不當初平均分配呢?
「只好這樣吧!認命也要認命。」
塵道少重重的嘆了口氣,早知道會有這種苦差事,他當初應該堅決一點不要參加的,不然選樂器組的也好過點。
「你會去嗎?」
「當然,去看你怎麼出糗的。」
嘲笑意味甚濃的道了句,馬上引來塵道少的一記白眼,任飛揚好心情的笑著,那種快樂的力量像是會渲染一樣,就連段忍都為自家少爺這樣的舉動感到奇怪。
「很好,下次作業別想借我的抄,想抄的話我以一頁一萬塊賣出。」
道少也不是省油的燈,任飛揚先挑起戰端,他也不客氣了,結果上一刻還得意洋洋的任飛揚這下換成苦苦哀求的表情。
「拜託!你明知道我寫不出來還故意拿這個刁難我!」
「活該,自作孽不可活。」
藉著後照鏡看到後面已經吵成一團的兩人,段忍為他們的幼稚感到好笑,也為任飛揚毫無陰影的活力感到欣慰。
從小就在劍家當僕的他對於那件事情瞭若指掌,對於任飛揚的來歷還有契機等等。
他絕對想不到的便是,即使在做了周全的防護,他們還是沒有能力去對抗那個組織。
成果發表會那天,由戲劇社在活動禮堂演出的戲劇可以說是這次社團成果發表會的重頭戲,醉濤的許多名人都會被邀約前往觀賞,因此學校一向注意戲劇社的素質,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你穿這樣還滿好看的。」
在後台準備室其中一個隔間,任飛揚望著換上戲服的塵道少,露出一種讚嘆的表情,古代中國服飾果然跟他很相稱。
鵝黃色的衣衫點綴些雪色羽毛,算戲劇社有眼光。
「聽起來你像是故意這樣說的。」
看來某人很懷疑他讚美的用意,他還真是無辜啊!
「我跟你說真的你當我開玩笑?」
「誰叫你看起來就是一臉不可靠的樣子,再說平常挖苦的話你還嫌說的少了嗎?」
「不,這次是說真的。」
望著他化妝過的扮相的確很不錯,比起平常的精明逼人,現在看起來的確有些改變了,就連原本一看就很聒噪的形象氣質也變的沒那麼誇張了。
這種感覺倒還挺棒的。
「好好表現喔!別忘了我等著看你出糗。」
看牆上時鐘的時間差不多到了該上場的時間,任飛揚把他抱在懷裡,輕輕耳語。
「偏偏讓你找不到出糗的機會。」
窩在情人熟悉的溫柔中,塵道少微笑著將頭枕在任飛揚肩上。
大概這個世界上完美的東西總是不持久,沒有品質保證,在這樣不希望別人打擾的時光中,偏生好死不死的某戲劇社成員從外面晃過去,也很順便的大聲催促所有在準備室的主要腳色準備登場。
「完了就回這裡找等我。」
「嗯!」
有些匆促的在他的唇上輕輕一點,任飛揚離開準備室,往前面的坐席區步去。
從這時候開始,便是分歧的起始點。
開幕的音樂響起,任飛揚坐在剛剛佔的位置上,完全帶著輕鬆的心態想來享受這樣一個完美的週末,戲劇社其他演配角的已經開始展開故事,很快就會有塵道少的戲份了。
偏偏手機好死不死的開始震動,在任飛揚詛咒這個打電話的傢伙上百次之後,才離開座位,到一旁去接聽電話。
希望打電話的廢話不要太多,他很想看看塵道少的演技如何。
『飛揚,是你嗎?』
電話那頭是久違的慈愛嗓音,任飛揚才剛聽到那聲音就把剛剛那上百遍的詛咒全都自動銷毀。
「小師父?你怎麼會想到打電話給我?」
『飛揚,有件事情……我必須跟你說。』
劍傲流的聲音沉重,任飛揚原本輕鬆的心不自覺的下沉,甚至開始不安。
『我很遺憾它的發生,但是你必須接受……』
任飛揚在聽到手機那頭斷斷續續傳來的話語,整個人幾乎傻了,四周變的模糊不清,他必須要扶著牆才不至於跌坐在地,耳邊劍傲流的聲音像是回音一樣,反覆的重播。
他像是行屍走肉一樣的開始緩緩向出口移動,心裡頭閃過很多很多的聲音,全然不相信方才所聽到的事情,想要否認,但是內心的最深刻已經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他一步步的走著,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大概回家吧!
一路搖搖晃晃的走回自己的車上,在不知不覺之間,潰堤的淚水沾濕了他還帶有稚氣的俊顏,他顫抖的雙手握著方向盤。
心中早就已經雜亂無章,他怎麼知道,心情竟然可以在兩個極端之間變化的這麼快。
才剛進場就好死不死的望到任飛揚往出口的方向走去,塵道少心中燃起了背信的怒火,卻又不安任飛揚為了什麼事情離開。
一直忐忑不安,原本期待的演出變的一點也沒有吸引力了。
本來還期待開戲的時間快點開始,現在他巴不得馬上度過這一切。
心中上上下下好不容易終於熬到劇終,塵道少比別的社員都還要快回到準備室,迎接他的是一室的空盪,沉靜帶來的壓迫感讓他跌坐在椅子上。
支著額,塵道少認真去回想任飛揚今天的行程,也在思考他為了什麼突如其來的意外而離去的機會以及可能性。
比起剛剛那股微不足道的怒火,他現在又感到新的無助感。
是不是他被放棄了?就像是當初被宮雨放棄一樣。
他不敢往這方面想,抓了自己的袋子,連戲服都還沒換就離開學校,召了計程車往任飛揚住的地方而去。
不管怎麼樣,他還是希望先見到人再說。
塵道少拿出備用的鑰匙,將深鎖的大門打開再關上。
為了方便來往,他們都有對方家裡的鑰匙,進出都像是在自家一樣的自由。
一樓靜悄悄的,看來人不是在書房就是在臥室。
塵道少打開臥房大門,等不及先將房門關好就直接走進去,在還沒有看到人以前,視線帶著幾分的焦急。
最好是人會在。
還好任飛揚的確在,他就坐在房間靠邊的矮桌旁,塵道少本想要開口叫他,可是在看到他有些不尋常的眼光神,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任飛揚平時總是莽撞又好動的黑眸此刻只有無神,晶瑩的淚珠無聲的順著臉頰的曲線滾下,滴落在矮桌上,暈出一片又一片的圈花。
塵道少輕輕在他身畔蹲下,雙手扶著他的肩,然後那雙充滿淚水的黑眸望向自己,他可以在那雙黑眸中看到反射的自己,雖然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可是他知道,肯定很複雜也很僵硬。
表情是會隨心變換的。
「飛揚,你哭了?」
任飛揚將塵道少扯進自己的懷裡,雙臂緊緊的抱著懷中的身軀,原本無聲的滴淚變成了低聲的啜泣,塵道少被他強大的力道抱著,不能移動,他輕聲的問了句,飛揚還是沒有回答。
「你別哭啦!淚水不值錢的。」
想要安慰卻不知從何開口,彆扭說不出口的話,他還是吞下去,換上他平常說話的口氣。
平常總是堅強的任飛揚,第一次顯的這麼脆弱,他顫抖的肩背,都是塵道少沒見過的,他所見到的都是任飛揚留給他的寵溺。
或許他也沒有想像中的了解飛揚吧!因為什麼呢?
他已經不敢想下去,心亂的人不需要另一顆亂了心緒的心。
「師父……師父他……」
哽咽的說不下話,任飛揚滿腔的悲傷要化作文字,實在是太困難了,他不知道怎麼形容怎麼描述或從哪裡說起,可是那種悲傷的感覺,像是海潮一樣,排山倒海而來。
「他跟段忍……他們……他們已經……已經不在了。」
劍傲流的話又在耳畔響起,他的聲音是壓抑傷心的冷靜,宣告著剛剛發生的意外,任飛揚怎麼也不相信早上說要去找大師父會面的段忍,竟然也這樣被捲進悲劇中。
「是我害死他們的!是我把他們害死的!因為那個組織要我,所以才因此把師父還有段忍害死的,都是我害的!」
塵道少在任飛揚的哭喊聲中發現自己的驚訝,深埋在記憶深處的一角,那遙遠的畫面又回到眼前似的逼真,他突然了解,那時候他們剛認識不久,任飛揚所謂的他們兩個見面是指什麼。
「可是……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做?師父……師父跟段忍他們……他們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什麼……為什麼剛好是他們呢?因為他們收留我,所以……所以……」
「別說了!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錯!」
聽任飛揚說的話中,他拚湊出一個大概,對於任飛揚話裡明顯的自責,他忍不住想要喝止他繼續這樣說。
「怎麼不是?他們就是因為我才殺人的!如果沒有我,如果沒有我,他們就不會被當成目標而在那裡被……被……」
任飛揚再也接不下去,他痛哭失聲,雙臂放開了塵道少,他扶著任飛揚,撥開他額前零亂的髮絲,同時在心中也開始思考。
那麼現在在醉濤,就只剩那個醉濤秘密機關以及他知道任飛揚的來由,也是那個組織侵略醉濤的計畫之一,關於某些重要內幕的。
「飛揚,這不完全是你的錯。」
他有種想要嘆氣的感覺,安慰果然是種麻煩的動作,他以前還常常帶給別人這種麻煩,這下可好了,現世報來的快,馬上就輪到他接這種麻煩了。
「道少……道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殺師父?為什麼他們要殺段忍?就算事情跟我相關,他們也跟我沒有關係啊!」
「飛揚,你聽著!」
抓著任飛揚的雙肩,塵道少對上任飛揚淚濕的雙眼,努力讓自己一字一句的將想要表達的一絲說出。
「這種事情以後恐怕還會有,因為那個組織本來就是如此,他們找不到你,就會殺了知道你身世秘密的人或是跟你有瓜葛的人,這就是他們的行事風格。」
「那我的身世是什麼?你知道嗎?」
激動的任飛揚反抓著塵道少的雙臂,他恨死自己有那麼複雜的過去,要是知道這樣會引來禍害,他乾脆那時候就讓那個組織給帶走算了。
「我不知道。」
塵道少逼自己撒謊,就算他從頭到尾都知道事情是怎麼一回事,只是剛剛才搞清楚當事人是哪一個,但是他已經不想讓任飛揚再擔心更多了。
「就算他們以後殺人,你也不要為此自責,你想哭就哭好了,反正……今天有我陪你。」
彆扭的個性讓他怎麼也說不出想說的真心話,只能抱著任飛揚聽他的哭泣,任飛揚倚賴著他,乾竭的淚痕在他臉上分明,心亂的什麼也想不清。
頭一次,他發現兩人貼的很近。
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異樣的感受,亂了心的他沒有多想自己的動作,靠著讓自己依戀的味道,他吻上了為他動作感到錯愕的道少。
就像是他當初的那個初吻一樣,這樣的滋味讓人流連忘返,他捨不得離開片刻的溫柔,再他最悲傷的時候,他更放不開可以給他最大安慰的溫柔。
他捧著道少的臉頰,吻著那令他難忘的溫潤,迷醉的心已經完全被麻痺,手開始順著頸子,滑到他的肩上,再往下落。
塵道少在被吻的迷亂之餘,感覺到腰帶被拉開,這才想到自己的戲服還沒換下來,可是在他察覺任飛揚的意圖之後,本能的想要踹他一腳,不過他卻放棄掙扎。
如果能夠藉此把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遺忘,那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塵道少轉而仰頭主動吻上任飛揚,任飛揚更是管制不住自己,抱緊了懷中那屬於他的溫潤。
愛的深了,就算有想要放手的意圖還是會捨不下。
窗簾掩住午過刺眼的陽光,任飛揚打開房門步進房間,望著床上睡眼惺忪顯然剛剛才醒過來的塵道少,有些僵硬的彎了彎唇角,卻只是讓面無表情的臉展露出不自然的笑。
雖然昨天是在對方同意之下發生關係的,不過他總在面對他時,有些愧疚。
在恢復了理智後,面對的現實讓他腦中一片空白,看著在他旁邊熟睡的情人,他無法形容自己的感覺,只是複雜的心緒中想不出什麼反而只有發呆的份。
現在彷彿事情像過境一樣,留下淡淡的悲傷,更大的空間是留給為以後的生活設想的,發生這樣的意外,從今以後,他該何去何從?這都是問題。
「醒了?」
「嗯!幾點了?」
剛起床還沒有回收四散的神智,視線茫然表情有些恍惚的塵道少在微弱的夜燈之下顯的醉人,隨著他起身的動作,原本蓋在身上的薄被順著背部的曲線下滑至腰間,大片雪色的肌膚坦露在冷空氣中。
任飛揚定定的望著他,像是在欣賞藝術品一樣的眼神望著塵道少,而他也用那雙逐漸澄澈的琥珀色眸子回望他。
塵道少望著任飛揚沒有任何情緒顯示的眸子,儘管白皙的臉上浮著羞澀的嫣紅,即使在自己寸縷未著的情況下對峙讓人有些難為情,他還是只望著他。
「你想要引誘我嗎?」
「沒有。」
「那你居心為何?」
「不知道。」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他們之間才又跳出這樣無意義的對談,任飛揚嘆了口氣,在床沿坐下,大掌撫過他細膩的臉頰。
「道少,你是活著的吧!」
「什麼怪問題?你頭腦出問題我是不出錢讓你讓醫院的!」
任飛揚聽到這樣的回答,在他那僵硬的臉上漾起了微笑,他將塵道少納入自己的懷抱中,像個孩子似的將臉靠在他的肩上。
「如果哪天……哪天你沒陪我,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嘖嘖,我說飛揚你突然變的好傷感啊!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看到異常的任飛揚算是他最擔心的事情,如果說任飛揚就像往常一樣有熱血沒大腦的那樣面對,他還會覺得好一點,任飛揚如果像是現在這樣,他會很擔心他是不是燒壞腦子,或是哪根神經不正常。
「因為以後不知道要往哪走,跟預想中的都不一樣了,事情不像我想的那樣,不能再一語帶過。」
「放心啦!會發生這種意外就代表他們找不到你嘛!他們連線索都斷了,你還怕被他們找到不成?」
「誰也說不定。」
「拜託!事情不是你在這裡傷懷就可以有改善的,花點時間去想想經濟實惠的方案會比較划算吧!時間很貴的。」
塵道少快被自己給弄糊塗了,明明他自己越說越沉,為什麼還要強打起精神去鼓勵別人呢?怎麼他自己也是這樣矛盾的人。
「我很高興,有你在我旁邊。」
「以後也會啦!」
塵道少又說了個謊,他允下連他自己都不敢肯定的事情。
因為他是知情的人,那個組織慢慢查也會查到他,到時候他不管怎麼樣都很難說,也許會被帶回去那個組織問話也有可能是死在他們手上。
他想跟任飛揚說,哪天他死了不要意外,可是這樣的話他說不出來。
有時候,該守著的秘密就不該說,寧可忘,也不能說出口。
因為車子被毀而無法自行回家的任飛揚,在搭北川烈便車回到醉青總部,向上級報告過這次的事情順便索取一台新的代步工具,這才轉過頭來看著還死坐在他辦公室不肯走的北川烈。
「飛揚……」
「我知道妳想說什麼,可是我不想聽,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多少。」
對於大家都想知道剛剛跟敵人的對話這事,他已經有過度的疲勞感,連他自己都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被那個組織的人一口咬定,這也在他的料想之外。
「可以確定他們這次只是幌子,真正的目標還不知道。」
「嗯!而且新的任務單已經到了,大概是總部那裡街到風聲,要我們過去以防萬一吧!」
北川烈將手上的那張任務單遞過去,在任飛揚看著上面資料的同時,在旁邊簡短的解說任務單中任飛揚一定不會看的部分。
「醉青上層統領要求,這次的行動除了隊長務必出席以外,所有隊上有戰鬥能力的隊員全部都要到齊,喬裝成宴會的被邀請者,到那個企業總裁的宴會上行使保護權,醉青現在掌握的是他們要攻擊的目標就是那個企業總裁,因此在任何公開場合,都有直接被他們下手的可能性,這點必須要注意。」
「怎麼這次變的這麼囉唆?」
看著任務單上要求還有注意事項極多,任飛揚不禁皺著眉頭。
「大概是因為對方的精英都到齊了吧!我們方才在氣候管控中心遇上的,算是那個組織的菁英份子,每個在組織中都極有身分與地位,當然,也包括你的妹妹。」
聽到北川烈強調這一點,任飛揚有些不悅的挑眉。
「聽我說,你的妹妹常常化名叫塵鏡澈的,她是用藥的能人,也是暗殺的高手,她的毒可以殺人於無形之中,我要你特別注意的就是這點,如果在宴會現場有發現她的蹤影,必須牽制她的行動,讓她沒法下手殺人。」
「她的偽裝技術高超,我怎麼認的出來?」
北川烈白了他一眼,完全顯示她有多麼不相信這番話。
「從之前幾次的交戰經驗看來,每次遭遇上她,都是你先發現的,如果不是你說,我們壓根不會知道敵人就在身邊。」
「那只是湊巧。」
任飛揚想辦法為自己辯解,可是唯一討厭的是,在這樣的重要時刻裡面,北川烈的思考一點都不含糊。
「你們的血緣關係,加上你一向直覺準確,因此我可以肯定如果你妹妹出現,你絕對可以發現且識破她的偽裝。」
「就算如此那又怎樣?我頂多只是牽制她,我不可能殺她。」
「也不是沒有辦法,不想要對付她,你只好讓她不是我們的敵人,醉青只是要攻擊那個組織,只要幫那組織效勞就是敵人,而如果他們自願投靠,不管他曾經做了什麼都不算數。」
任飛揚聽了北川烈的提議,只是搖頭。
「不可能的,她從小就被帶到那裡,她不會投靠我們。」
「那我也沒辦法了。」
北川烈冷漠的表示,並轉身離去,留下兀自思量的任飛揚。
任飛揚打理自己的服裝儀容,他討厭穿西裝,可是既然是著名企業總裁舉辦的宴會,不穿的體面別人反而要笑話濤艷。
他決定要帶塵道少去,因為他擔心要是那個組織的人尋著線索找到這裡,他不會安全,至少讓他待在自己身邊會比較保險。
再說現場可以互相照應的同事不算少,他大可不用太擔心。
因為總部替他定的新車還沒有拿到手,因此午間是由北川烈開車來接兩人,因為他們是基於維護安全的保鑣名義到現場的,所以要提早進場,先向企業總裁談過再隨時見機行使任務。
大部分的隊員都已經到齊,像是黑衣、白衣、洛子商等都已經在現場待命,大約掃視一下隊員,就如任飛揚所想到,兵燹跟天忌還沒到。
大概交代一下注意事項,吩咐隊員到四周去勘查後,任飛揚才拉著北川烈一同在宴會場地四周亂晃。
「真不敢相信,道少真的變成這樣了。」
「不然妳以為我誆妳嗎?」
沒好氣的回吼了句,任飛揚拉著塵道少在前面走著,北川烈則是在兩人後面一些的地方,他們兩個看似攀談的悠閒,其實他們正在注意四周的情形。
「正式宴會進入時間是晚間七點,那時必須叫他們守住各個路口,只要有看見那四個人的出現就進入警備,盡量不要驚動到其他客人。」
「我知道了啦!」
心浮氣躁的回了句,任飛揚卻在瞥見角落站著一個人後,有些愣住,北川烈不耐煩的推著他往前走。
「怎麼?」
任飛揚沒有回答北川烈的問題,他偷偷回頭去看那個女子,她站在角落陰影處,看起來好似在等人,因為站的地方不明顯,所以沒引起什麼注意。
那女子有一頭及腰的酒紅色捲髮,白皙的臉頰畫了淡妝,黑色的晚禮服以及披肩襯托她優雅的氣質。
「沒事。」
任飛揚假裝把注意放到別的東西上,北川烈也毫不起疑。
「那你跟道少好好相處,我到另一個地方巡。」
任飛揚在北川烈離開之後,拉著塵道少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視線若有似無的落在那個女子的身上,不著痕跡注意她的行動。
他可以肯定那個人是他的妹妹,這次用了另一個化名另一個裝扮混進來的,經過化妝之後跟原本的樣子幾乎認不出來。
任飛揚冷笑了下,不管怎麼樣說,這都是假的,他的妹妹真正的名字還有樣貌,又有誰知道呢?
「今天或許是個熱鬧的夜晚呢!」
任飛揚輕輕在塵道少飽滿的額上印下一吻,喃喃自語似的低聲道了句。
靠著新拿到的假名還有假身分,任翔青成功的優先混入宴會會場,她是先來場地探查,晚些人形師愁滄和女陰陽師凝樺才會攜同冰爵到場。
這次闍皇所交下來的命令很簡單,只是為了表示敬意,要他們四個在宴會出席,向那個企業總裁做談判,如果談判破裂,就殺人滅口。
為了今天晚上,她特地將自己慣用的藥品全都隱藏在披肩的裝飾品圓珠中,向他們這種慣用藥物進行任務的,都會將可能用到的藥隨身攜帶,且要隱密。
斜眼瞄著附近不遠處坐著的兩個人影,她知道其中一個是她的哥哥,另一個……看他們的動作應該是任飛揚的情人吧!她在心中猜測,同時也不敢輕忽任飛揚的一舉一動。
自己肯定已經被他發現了,現在他們要比的就是這個,看誰耐不住先輕舉妄動。
到宴會開始前不久,天忌才氣急敗壞的拎著兵燹前來報到,理由不用過問他們也可了解個大概,所以他們並沒有在這方面花時間。
向主人借了間私人套房,醉青第三隊所有的戰鬥隊員都聚集在此,任飛揚沉默的坐在一旁,就如同往常一樣,由多話又囉唆的北川烈交代叮嚀任務的重點。
「天忌,你跟兵燹守在門口附近的地方,白衣、黑衣、洛子商在通道中把守,航谷風還有白馬縱橫在餐會的附近待命,燕子丹還有柳無色去四周尋訪,注意可疑人物,我還有隊長則是到舞會場地部分就近保護那個企業總裁,這樣你們都了解自己要做什麼了?那我們就解散,遇到敵人直接攻擊。」
北川烈在隊員一個個出外執行他們的職責後,頹然倒在床上,豪不拘小節的伸懶腰,盡力將四支向外伸展。
「累死了,你倒好命,從頭到尾都坐在那裡休息。」
「妳自己愛把我的事情搶去負責,妳說我該怎麼辦?」
「隊長可是你耶!我只是幫你分擔職務而已,不想讓你太累不是寵你!」
「好啦好啦!說很多次了,把精神省下來吧!」
對著窗邊的鏡子檢驗自己的穿著完美,任飛揚瞥了眼賴在床上不肯起來的北川烈。
「等下請妳多看照道少,如果我有發現他們的人馬,可能就沒辦法顧到他了,幫我代為照顧一下可以嗎?」
「沒問題,你太小看我了。」
「的確。」
丟下兩個字的任飛揚匆匆離去,北川烈對他的行為感到有些疑問,不過沒有去探索的意願在,別人的秘密不要過問太多,那是違規的。
「道少,好久不見了,你瘦好多耶!任飛揚真是沒把你照顧的很好啊!他果然不適合照顧人,那時候還有段忍照顧他,現在能夠照顧他的你又變成這樣,唉!我看他遲早有一天會拖垮自己的。」
北川烈望著在床沿安坐的塵道少,那一向精明的琥珀色眸子還是一樣無神,她坐在他身畔,替他撥開額前的髮絲。
「好希望你快點恢復,因為任飛揚他不會照顧自己,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能老盯著他,你知道你有多重要嗎?不管別人再怎樣忽略你,任飛揚還是很需要你,當然,我也不希望失去一個朋友啊!」
北川烈又嘆了口氣,語氣很是無奈。
「你們啊!真的是兩個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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