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濤  第五章

 

每四年舉辦一次的醉濤綜合大賽也可以說是醉濤的居民打發時間的娛樂活動,不知道為什麼,人類明明有堆積如山的事情要做,卻老是喊著無聊繼續做更無聊的事情。

 

比方他們現在這種情況就是。

 

果然平時太招搖不是好事情,因為學校會隱隱約約的察覺到你會是全校裡面最有才能也最受大家敬愛的狠角色,然後就會自以為是的認為他們做出合你胃口的事情,在毫無預警之下接到這種情報,根據任飛揚的說法根本就是倒胃口。

 

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很不幸的被學校以為有能力代表學校爭光的人,然後不得已必須要離開學校高達一個月之多,為的就是要從事這種無聊徹底的好學生代表事務。

 

好吧!至少他們都學到一個教訓:在學校當個出風頭的風雲人物之際也別忘了喬裝自己讓學校不會注意你。

 

當然所有實驗結果都會準確的告訴你,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很明白這點的任飛揚當然知道自己完了,如果有形容詞可以來形容他目前的狀況,大概就是魚肚朝天準備駕鶴歸西卻遲遲死不了苟延殘喘的在那裡拖。

 

該死,怎麼隨便舉一個例子都那麼像?

 

五個人坐在學校派的專車上準備前往會場時,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到了什麼問題,在一半路程時間中他們沒有交集、談話,都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靜靜的盯著窗外發呆。

 

任飛揚無聊之餘,瞥到了一個應該不會讓心情變好的畫面。

 

窗外刺眼的陽光跟路邊殺時間的風景是同一組合的選擇,而除了最近不知道在發什麼神經搞『女人化』的北川烈以外,他們四個都沒有把窗簾拉上。

 

金黃的暖陽灑下一層亮麗的金色,映著坐在窗邊的他們,光影對比分明,光線照耀的明亮與背面的陰暗成為強烈的對照。

 

他們搭的是校長忍痛捐出來作為接送的愛車,分做三排座位的休旅車剛好把他們幾個隨時會連環爆炸的火藥給分開來。

 

宮雨坐在前座,這個堅持的舉動讓大家有點不明白他所打的主意,宮雨並不是喜歡坐前座的人,然而今天會有這樣的選擇,擺明是不想要有人坐在旁邊,是為了要讓黏人的道少不要坐在他旁邊聒噪嗎?

 

宮雨的正後面就是道少,就像他們之間那種奇妙的連鎖反應,在道少正後方的很自然而然就是他任飛揚了。

 

最近秉持著見光死怕曬黑的北川烈就坐在他旁邊,在她前面的殷雷杭特很可憐的在這霸道女人的威嚇之下,不甘不願的拉上半面窗簾。

 

他一直很想找機會去跟北川烈說,就算從此她再也不曬太陽,她的膚色頂多也只會處於不很黑也不很白的中間灰色地帶。

 

不過考慮到她可能直接操凶器來扁人,他為了自身的人身安全還是打消了這個危險堪稱賭命行動的冒險。

 

根據他的角度,只能捕捉道少優美線條的側面,白皙的臉頰因為陽光照射而顯的比平常還要多了分脆弱的蒼白。

 

任飛揚有點不理解為什麼自己會興起這樣的念頭,可是直覺還是強烈告訴他,這兩個人或許又吵架了。

 

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總之他們的氣氛又變回最奇怪的那一段時期。

 

一旁的殷雷杭特像是故意漠視這種詭異氣氛般的,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低聲的問宮雨幾個問題,而宮雨也會有耐心的低聲做回應。

 

從任飛揚的角度也同時可以清楚觀察道少的動靜,在殷雷杭特傾身向前座的時候,塵道少不經意的斜眼瞄了他一眼,在後來聽見宮雨刻意壓低的嗓音時,卻又僵硬的將視線轉向窗外不斷向後飛逝的景物。

 

北川烈被交談聲吸引注意,她先是望了眼殷雷杭特的背影,才定睛將焦距鎖定在不安分再次改變自己坐姿的塵道少身上。

 

就連她也可以注意到他的心浮氣躁了。

 

任飛揚沒來沒由覺得有些怒氣衝上。

 

他不覺得宮雨不知道後座這小空間之間的氣氛轉變,難道他是故意的?就算真的是故意的動機又是什麼?接下來一個月都要在一起度過,沒有理由在一開始就把氣氛弄得太僵吧!

 

這時殷雷杭特已經將身子挪回自己的座位,向最後座的兩人拋了個抱歉的眼神,才又繼續漫不經心的翻起手中的時尚雜誌,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像當初一樣。

 

任飛揚卻是清楚的明白,或許這一開始惡質的表現就影響了他們接下來一個月的心情。

 

前面的道少又改變了坐姿,原本彎著身子向前以手撐著下顎,現下則是改成了半癱瘓似的軟倒在舒服的坐椅上,旁邊的窗簾給煩心的他拉上,透過窗簾照進車子的微薄光線將他臉上陰暗不明的臉色照的清楚。

 

任飛揚覺得自己心情真的不算很好,他最討厭這種僵硬的氣氛,沒有自在的自由感,讓人覺得像是被什麼束縛一樣的喘不過氣。

 

 

 

 

 

 

 

 

到達比賽會場的時候,太陽已經開始西斜。

 

其實醉濤這個城市再大,從城市的一端點到另一個端點最多也不過花一個小時的車程,會整整從早上拖到下午的原因大部分都是因為他們在混時間。

 

光是早上集合就拖了將進三小時,聽比賽簡報費了一個小時,吃中餐──準備要出發才發現已經中午了──花了三個小時,車程又好死不死遇到罕見的塞車而將原本的半小時延長至一個半小時,導致他們到達會場已經將近下午五點半了。

 

車子才剛停下,殷雷杭特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車滿足的伸懶腰,後下車的宮雨不發一語的站在他旁邊。

 

「北川烈,妳下不下去啊?」

 

車子停下來一分鐘有餘,本來專心在玩自己手機的任飛揚,在刺眼的遊戲結束幾個大字出現後掃興的把手機收起,催促該下車卻還沒下車的某人。

 

「最好我下的去!」

 

白了任飛揚一眼,北川烈氣惱的用手指著擋在前方的坐椅。

 

「你有這個時間跟我吵,倒不如想辦法先把這個座位拉起來。」

 

「我真是太高估妳了,我還以為妳會用這種東西呢!」他臉上掛的驚奇可沒有半分假裝,可惜真情流露往往會招來別人的不滿。

 

「我就不會!我就沒有弄過!你高興了沒有?」

 

大概她剛剛自己試過很多次都沒有成功,現在又看任飛揚駕輕就熟的就把座位扳起來,頓時有種挫敗感還有氣憤擁上,讓她的臉上浮起淡紅。

 

「對了,道少怎麼辦?」

 

在任飛揚也下了車準備要將門關上的同時,北川烈提醒那個還沒下車很顯然已經在車上睡著的傢伙。

 

「要叫醒他嗎?」

 

「不用麻煩了。」

 

原本是很想要讓興致勃勃活像要完成什麼偉大試驗的北川烈去擔任這個工作,在他瞥見道少乍看平靜其實布滿了疲倦的睡容後,又再次懸崖勒馬,制止北川烈的行動。

 

「還是……不要打擾他好了,他看起來很累。」

 

小心翼翼的將座位弄回原狀,再爬進車中,輕柔的將塵道少抱出來,動作緩慢少許,避免太誇張的舉動擾了某人的春秋大夢。

 

心底泛著些許異樣的感受,從認識到現在,他都沒有抱過他的經驗,估算壓在臂彎上的重量,比想像中還要輕多了。

 

吝嗇的傢伙連吃飯都如此節制。

 

他的腦中不受控制的蹦出這樣的荒謬想法。

 

他們五個還是靜靜的跟在前來接引他們的服務生後面,進入了全醉濤中最高級的大飯店,一路上豪華的擺設讓任飛揚不禁有種:如果塵道少不是在睡覺,恐怕全部都會被他打包帶走,回家拿出來高價賣出,以圖暴利。

 

他們被分配到的是一整層樓房的華麗房間,第三十四層樓在未來的一個月中全部屬於他們五個人。

 

除了舒適經過設計師精心設計的客廳,搭配上溫暖的柔和調色,可以直望醉濤夜景的展望台,還有個小型的自助式吧台,所有的硬體設施應有盡有,想的到的完善服務幾乎都包含在這第三十四層樓中了。

 

在他們前前後後、裡裡外外大概觀視過他們未來一個月要住的地方,五人不約而同的聚在客廳的大沙發上,開始為了目前最重要的問題進行討論。

 

房間分配問題。

 

雖然飯店很豪華,但是住宿這方面卻出現了一個難以忽略的問題,那就是臥房只有三個。

 

大家雖然知道可以將北川烈當男人來看待,但是基於安全還有誤會問題考量之下,他們有個難得的共識,讓北川烈分走一間房間,然後在她起身去了那間單人房整理東西後,剩下四個人依舊還是要繼續討論如何分配剩下的兩間雙人房。

 

「我跟小宮雨一間房間,飛揚你就跟那個四字的吧!」塵道少就像往常一樣,在精打細算自己的利益損害關係後,提出完全有利於他的分法。

 

話說十分鐘之前,在沙發上終於回復意識的塵道少在知道自己是一路讓任飛揚抱上來的時候,曾經一度露出了驚慌的神色,蒼白的臉頰上也不自覺的泛起淡淡的粉紅,為自己大膽睡在車上還要別人照顧的舉動而後悔。

 

這樣的塵道少,只有他任飛揚一個有幸看見。

 

他自私的如此想著。

 

那時候其他三人正在不同的角落適應環境,只有任飛揚很快的在三十四層樓晃了一圈以後,又回來客廳的沙發邊,坐在一旁看著塵道少的睡容。

 

雖然不是沒有見過,不過那張白皙的臉孔彷彿有魔力似的,總是可以吸引住他的注意,叫他捨不得將視線挪開,只為了看他。

 

比起剛剛那樣僵硬的氣氛,此刻感覺起來更加輕鬆。

 

本來覺得自己無緣無故要這樣多多觀照同學,應該要向受惠者本人索取一些答謝的任飛揚,在看見了他微粉著臉頰,垂著頭用不自在又有些生澀的口吻低聲向他道謝的樣子,這個邪惡的念頭馬上煙消雲散。

 

看著小睡片刻琥珀色的眸子又散發著神采奕奕光芒的塵道少,任飛揚剛剛的壞心情又讓好心情給取代了。

 

「抗議,我跟他不熟,跟一個只知道名字卻不認識的人同床共枕,我只覺得奇怪。」

 

殷雷杭特馬上提出反對意見,也不顧在場的任飛揚,很直的就直接把話挑明,一向不容許別人侵犯到自己領域的任飛揚不以為然的挑眉,挑釁的瞪著殷雷杭特。

 

「你既然有更好的法子就提出來。」

 

他實在很想破口大罵,那個殷雷杭特不認識他,他任飛揚也不認識他,說的好像只有他一個人受委屈的樣子,看了真是有些反感。

 

「我覺得我跟宮雨同班,你跟塵道少同班,我們以這樣的分法來分的話,室友是自己熟悉的人可以避免尷尬。」殷雷杭特的建議雖然也是有條有理,但是塵道少聽到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要挽回點什麼,才剛發出發語詞,宮雨像是故意似的,選在這個時候開口:

 

「我覺得這種分配還不錯,飛揚跟杭特不熟,放他們自己住會讓人擔心,道少你有什麼別的意見嗎?」

 

「沒有……」既然是宮雨說的,塵道少也不好意思再堅持己見,只是挫折的低著頭,原本澄澈的琥珀色眸子蒙上灰矇的色彩。

 

「那就這麼決定了。」沒得商量的提起行李,宮雨往北川烈那間單人房旁邊那間雙人房步去,殷雷杭特掛著勝利的笑容,示威的衝著任飛揚一笑,也拿著行李跟上去,順手關上了房門,斷去所有可能。

 

任飛揚嫌惡的瞪著殷雷杭特,不甘示弱對上他的眼光直到他轉過頭為止。

 

現在四周變的很靜,偌大的客廳只剩下他跟塵道少兩人,道少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任飛揚覺得的剛剛的好心情像是曇花一現般的消失了。

 

連同剛剛塵道少所露出的那個可愛表情,也跟任飛揚的一堆無聊念頭一樣,才剛燦爛的綻放,來不及給人欣賞的時間就凋零,留下一片悽涼。

 

將一旁自己的行李甩上肩,任飛揚走上前牽著塵道少的手,拉他站起再往另一個走道的方向最後一間屬於他們的雙人房步去,他可以感覺到他的順從,像是在努力思考某件事情而沒有餘力去跟週遭的事物計較。

 

任飛揚確認了房間狀況,將塵道少留在那間昏暗只開了盞夜燈的小房間中,自己在這個廣大的套房中走動。

 

在第三十四層樓中的這些房間也可以當作單獨的套房了,三間房間都可以獨立,不僅包含了小客廳、餐桌、小型瞭望台,當然連臥室都是特別分出來的房間,裡面的大雙人床佔了房間大部分的面積。

 

臥室門旁有一般旅館的小浴室,這比較像是貼心、方便的小設計,因為在這第三十四層樓的設施中就包含了一個小型澡堂。

 

這間飯店價碼一向貴的不可理喻,若要說這次的無聊大賽有什麼特別的收穫,那就是有幸可以想用這個飯店一個月。

 

因為主辦單位就是這家飯店的老闆及股東跟醉濤政府所作成的協議,他們靠著媒體轉撥比賽、觀眾買門票觀看比賽等等來跟政府五五分紅。

 

這真是奢侈的享受。

 

簡單在房間裡面晃了一圈以後,任飛揚回到只點著小夜燈的灰暗空間,這樣的設備倒是合了他不喜歡刺眼燈光的喜好,現在塵道少已經改躺在床上,由於面朝上,可以在微弱的燈光中看到他不算難過也不算高興,奇怪表情的臉。

 

「跟我睡同間房真的讓你那麼委屈啊?」用說笑的語調道了句,任飛揚只是單純的想要紓解這樣尷尬的氣氛。

 

為什麼每次宮雨留下的爛攤子都要他來處理?每次情侶之間吵架冷戰也就算了,為什麼每次要負責照顧暫時被遺棄小動物的人都是他呢?

 

想到這裡他也開始覺得宮雨報復的手段真的很可怕。

 

尤其在宮雨跟塵道少冷戰的這段期間,塵道少往往都是被整的最慘的那一個,可能是因為他們兩個從小認識,所以宮雨實在太瞭解塵道少的弱點,才會故意在他的面前踩住他的痛處,讓他感覺到挨了一鞭的疼痛,卻又不能叫出聲來。

 

宮雨這次也表態的很明顯了,他決定要這樣做,就等於是警告塵道少不要在接下來一個月中去干擾他。

 

很顯然,塵道少應該也想到了同一個問題,所以他們都保持沉默。

 

「宮雨的警告意味很濃,我不明白為什麼……他甚至連理由都沒說過,莫名其妙冷戰就開始了,在我還沒搞清狀況以前他就開始排擠我,我真的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可是他又老是不明說,表面上還是一樣維持現狀,只是他最近給我的下馬威好像越來越多了……難道我真的錯了什麼……

 

過了好久過後,塵道少悶悶的嗓音從他的左側傳來,說他在向任飛揚訴苦,還不如說他是在自言自語,將心中的感受化作文字,將溢出心口的壞心情一口氣釋放。

 

問題是在釋放了這些過多的壞心情後,難道沒有可能又被吸回來嗎?

 

任飛揚想到一個可能很重要的問題,他什麼都沒有說,塵道少的聲音有時候會中斷在他心情激動的時候,他的喘息聲清楚的從旁邊一起傳來,等他深呼吸幾次,才艱辛的繼續說下去。

 

任飛揚下意識的伸出左手,向旁邊摸索,直到握住他的手為止,他可以感覺到他猛然一震又回歸於平靜的細微變化,雖是如此,他並沒有將他的手給甩開。

 

是的,他沒有將他的手甩開,反而用力的回握他的手,好似下定決心放不開一樣。

 

他們又掉進一個名喚沉默的空間中,藉著彼此握著的手,在昏暗的空間中對峙。

 

 

 

 

 

 

 

 

 

 

任飛揚看著桌上北川烈留下的紙條,若有所思的朝已經拉下深色布幔的天空望去,黑夜中點點亮點點綴著漆黑的夜空,像是寶石般散發出迷人的光芒。

 

北川烈留下紙條說明他們三個到樓下另一棟大樓餐館用餐,要他們自己料理自己晚餐,順便利用今天到開幕的大後天整整三天的時間熟悉環境。

 

這個大飯店有分好幾棟大樓,像他們這棟就是最高級的高級套房,包含在第一區中的除了這棟大樓還有排遣無聊的娛樂大樓,這些都是這個飯店最豪華的享受區,高貴的第一區。

 

這讓他覺得自己像是什麼來賓一樣,享受這樣的待遇。

 

他是不急,反正他還有三天的時間可以去看看這個飯店過於露骨的豪華設備,現在他覺得當務之急,還是先解決幾個棘手的選擇。

 

比方說自己去吃飯,讓塵道少自己在這裡睡。

 

這個方案很快就被他自己否決了,原因跟理由都是無聊到極點的為了安全四個字,可是叫他背叛自己的胃在這裡陪一個在睡覺的同學代價未免也太高了。

 

至於叫醒塵道少,兩人一起去吃飯,這個方案連想都還沒想到就直接被列為絕對不可以嘗試的一條路。

 

當他看到道少疲倦的樣子,完全不忍心去叫醒他,硬拖他下去吃那頓該死的晚餐。

 

他已經夠累了,能休息就讓他好好休息吧!

 

他一邊想著一邊走進房間,替道少蓋上薄被,又晃回在小瞭望台旁邊的沙發上窩著。

 

為什麼他一直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總覺得自己對道少的關心已經超過其他所有的朋友,就算一向跟他交情好的宮雨今天昏倒在他前面,他大概也不會有多大的反應。

 

只是有點慌張,然而這點慌張在看到道少後就可以直接出現了,建立在不同狀況上的同種反應,根據數學的說法是:分母一樣就比分子,分子一樣就比分母。

 

如果說慌張的反應是分子,那麼看到瀕死的宮雨跟看到昏睡的道少這樣的狀況是分母,就算小學沒畢業也可以輕鬆比大小。

 

深埋的記憶好像特別容易在這個時候出現,北川烈那天在校園頂樓說的話,像是放紀錄片一樣的閃過他的眼前。

 

所以在他有了這麼多奇怪的反應後,唯一的結論真的都該推向北川烈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提過的。

 

他,任飛揚,真的是談戀愛了?

 

 

 

 

 

 

 

 

 

 

 

任飛揚選擇享受片刻的寧靜,在濤艷最繁忙的時刻要求請假,雖然免不了被北川烈狠狠的狂唸了一頓,然而最後成功的甜美讓他覺得這一切都是甘之如飴。

 

塵道少就坐在前座也就是他旁邊的那個座位,呆滯的眼神充斥著無限茫然,既空洞又無神,只是睜著眼睛直直的往前面的方向看去,偶爾才眨了眨琥珀色的眸子,微微劃成一個優美弧度的羽睫隨之上下擺動,然而這頻率卻是非常緩慢的。

 

任飛揚很快就習慣了跟這個新的塵道少相處,其實也不算太難,反正基本叫他做什麼他都會乖乖聽話,比預料中的還要好很多。

 

只是他的心理還沒有適應這樣全新的塵道少,他還沒有時間去體會去細細品嘗其中的滋味。

 

他還是塵道少,他還是任飛揚,他們還是情侶,可是到底有什麼不一樣了呢?

 

 

 

 

 

 

 

 

 

「我們好像很少出來晃過了,就算是醉濤的公園也很久沒來了。」

 

任飛揚輕輕拉著塵道少的手,在公園中緩步而行,看起來就跟一般在這裡散步的情侶沒什麼兩樣,只要不說的話,他們營造出來的虛假也是一對幸福的情侶。

 

但是他們都太了解,只靠假象他們騙不了彼此。

 

他們之間從陌生到熟悉開始,就一直在摸索、探討對方,可是他們好似了解了對方,卻又消除不了存在於兩人之間的矛盾還有更多的隔閡。

 

想起他們在一切災難發生以前的最後一次見面,他板著臉大聲跟他爭執的畫面,讓他本能的望了眼走在他旁邊的他,道少靜靜的跟著他的腳步走,頭微微低著,普通人也看不出來到底哪裡不一樣吧!

 

「你就這樣一直下去也好,我說真的……」拉著他在一旁的長椅坐下,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樹影在他們兩的身上描出光點散佈的圖形,任飛揚伸手攬著他。

 

就像以前一樣。

 

一樣嗎?那……到底是哪裡改變了?哪裡變的不一樣了?

 

任飛揚覺得解剖自己的心好像比想像中還要困難,至少就他一個人,他無法去將思想推到自己不想要去思考的地方。

 

這是個複雜的關係,從高中畢業那年就徹底錯了,一切都錯亂了。

 

他們太放不開,最後造成的結果到底有什麼好處?只靠著虛假所構造出來的愛情世界,真的適合他們兩個嗎?

 

對單純天真的任飛揚可能適合,可是本身就處於矛盾點的塵道少,他怎麼會去接受一個由他們兩個一手遮天所假造出來的虛偽?他肯定是覺得難以忍受吧!

 

宮雨說的不完全是對的。

 

任飛揚咀嚼當天宮雨所說的話,想要從他冷漠又平淡的語調中找出點什麼端倪,後來才發現他的話中也充斥著矛盾。

 

仔細想起來,其實什麼都不對。

 

不只是高三畢業那年,錯誤或許從高一那年就開始了。

 

那麼,問題出在哪裡呢?

 

造成他們今天這種進退不得、逼他們到今天這步的到底是誰?

 

如果可以有個實際的東西來讓他指責,這一切必然會簡單許多,從原本撲朔迷離無法解的雜亂心結中找出可以打開死結的辦法。

 

從大學時代開始,他們都沒再跟宮雨或是杭特任何一人見過面,儘管如此,彼此之間搭載的矛盾卻比預期中還要多出許多,終於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就爆發了那場爭吵。

 

就算事實是朝這種失控的方向進展,他還是找到了喘息的方法,就是現在。

 

這種想法卑鄙歸卑鄙,卻好用的很。

 

只要塵道少一直維持現在的樣子,他就可以留住他了,他們不用討論那些複雜的問題,也不用考慮宮雨或是杭特他們會有什麼新的動靜會影響到他,只要像現在這樣,他甚至可以跟他當一輩子的情人。

 

這樣就不用再煩惱了,他不是說過,他只要有他就夠了嗎?

 

現在他就陪在自己旁邊,不會抗議也不會再對他大吼大叫的說著他不想聽的刺耳話語,只會順從的跟著他、聽他的話行動,他就像是自己掌心中的寶貝,再也不會弄丟了。

 

這真的就是他想要的嗎?只要有了道少陪在旁邊,真的什麼都夠了嗎?

 

還是說從剛才到現在,他的潛意識還在作逃避問題的舉動,就算思考也會繞路而行,希望將路成越拖越遠,就是不肯用最快的路線到達終點去得到答案。

 

人類的本性就是這樣逃避,害怕足以讓人類失去一切。

 

「到底哪裡不一樣了呢?」

 

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旁邊不會有回應的塵道少說,任飛揚舉頭望著樹葉之間的縫隙,刺眼的陽光就從上面照下,他沒有挪開視線,只是瞇起了眸子。

 

明明就跟記憶中熟悉的那部份都一樣,那到底遺失了什麼?到底在哪裡做了改變?

 

 

 

 

 

 

 

 

 

 

 

「咯咯咯,小天忌你還有三秒的時間,把我完美的報告交出來。」

 

「炎熇兵燹!我警告過你不要拿恐嚇來威脅我,再說我沒事拿你的報告是拿心酸的嗎?那種交上去直接被打回來吩咐重寫的報告我藏起來到底有什麼好處?」

 

「嘖嘖,小天忌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真是令人期待你未來還會有什麼表現啊!咯咯咯咯咯咯!」

 

又是一連串的變態笑聲從不遠處傳來,任飛揚一手支著額,頭痛的坐在自己的位置前面,好好衡量該怎麼讓在簡報室兼作戰討論室吵架的這幾對情侶安靜下來。

 

偶爾一次的戰略討論以及戰績檢討根本就是一場活生生的惡夢!光是聽醉青第三隊小隊的每一對情侶在那裡打是情罵是愛的,就可以耗掉整整一個小時。

 

「兵燹,上次那份報告不是被你拿去縱火用了嗎?」看了吵了十分鐘依然維持僵局的天忌兵燹那組,北川烈已經快要耐不住。

 

快叫人讓他們閉嘴吧!要一直聽兵燹變態笑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享受。

 

「完美的兵燹什麼都會,就是不會記得自己的錯誤,咯咯咯,再說那份被燒的報告是上上一份的。」炎熇兵燹不慌不忙的為自己找理由,那種狂傲的姿態讓天忌看了只想上前賞他一拳。

 

明明就是交不出報告,還在那裡撐什麼?

 

「那兵燹這次的報告就由天忌負責吧!反正你們兩個這次任務也是一組,天忌就負責報告的部分好了。」用懶洋洋的語調作出判決,任飛揚成功讓第一對情侶停止打情罵俏,只是副作用有嘲笑天忌的兵燹一枚和準備要海扁兵燹的天忌一枚。

 

「洛子商,你也沒問題吧?上次你們那組交上來的報告好像都一樣喔!」任飛揚將注意轉向另一端,有意無意的翻翻手上資料。「雖然同組可以交上相同的報告,可是規定裡面也有寫不能一字一句都一模一樣吧!報告書要根據自己專長作調查,當初不是這樣說的嗎?」

 

「隊長,你看我這一出門就迷倒數十位小姐的超級帥哥,有必要寫什麼報告書嗎?還是說隊長希望我交一份泡妞計畫報告呢?」洛子商兩手一攤,說話同時還不忘帥氣的放出平時電女孩子的電流。

 

該死,早知道他們隊長看報告書不是用混的,他就不抄了。

 

「白衣,你交上來的報告好像也不太符合任務內容吧!」任飛揚繼續向那群混的可以去放牛班就讀的隊員找碴。

 

這個隊上有用的是很多,可是會混的也很多,自戀的更多。

 

……」白衣面無表情的維持沉默,他在驚訝,不過表面上看不出來,由風之痕教導出來的果然連反應都不一樣。

 

早知道黑衣完全搞不清楚他們辦什麼任務,就不該叫他去向素續緣求救代勞的,搞錯重點,素續緣再乖再聰明也寫不出正確的報告啊!

 

「然後嘛……黑衣,你交的報告是做什麼的?髒話總匯嗎?告訴你,說髒話本少爺也很行,不用你好心的髒話教學。」

 

「囉唆!煩呐!」操著高八度的揚高嗓音,黑衣順手的把桌上的東西全掃到地上去,表明了自己在鬧脾氣,白衣只好乖乖的幫弟弟撿東西。

 

「容衣……

 

「是!」看到前面幾個都被修理的金光閃閃,容衣開始擔心自己的下場。

 

「報告寫的不錯,可是錯字太多,有空叫妳完美又聰明的哥哥幫忙校正吧!」

 

「呃…………」容衣鬆了一口氣,不過在瞥見自己沒用的兄長用求救的眼光看向自己後,她決定去忽略哥哥看起來很可憐的眼光。

 

既然隊長都說了,就讓哥哥麻煩代勞也沒什麼不好。

 

「看完你們的報告書還真的是五彩繽紛啊!」很諷刺的說了句,任飛揚覺得對這群隊員來說,他總是打從心底冒出一種無力感。

 

他不覺得這些報告書有看的必要。

 

「嘖嘖,任飛揚,像你這種一板一眼的傢伙怎麼明白呢?這就是藝術啊!」兵燹話一出分明氣死人不償命。

 

「你如果認為把每次的報告書都拿來在火中燒成煙灰是一種藝術,我可以跟醉青的總隊長詢問能不能讓你攀升到別的小隊去。」意思就是,沒被降職就不錯了,還是乖乖寫報告書吧!

 

「咯咯咯,當炎熇劃過你的頸子,那鮮豔的豔紅才是藝術啊!」兵燹又是一陣變態的怪笑。

 

任飛揚對北川烈做了指示,指名要她來處理今天的簡報還有事務報告,她會意的拿起自己的報告書,開始每個星期的例行作業。

 

任飛揚趁著這個空檔,低頭瞇著眼睛休息。

 

每天跟一群怪胎工作生活真的有把人逼瘋的本事,而且他們這組好死不死剛好是怪胎組,比起其他三個部門嚴整的紀律來說,他們這個醉青第三小隊可以說是亂七八糟。

 

什麼東西都亂七八糟的,這四個字好像真的跟他很有緣,心情老是亂七八糟、生活亂七八糟、感情亂七八糟……

 

這四個字對他來說真是再親切不過了。

 

『他們』的行動又開始頻繁,最近的工作量又增加不少,光是隊員報告有他們在醉濤裡面出沒的可能處,就要派出隊員一一去調查。

 

這個棘手的組織一向就是由醉青負責的,而上及負責交涉的部分,他們下級的這些隊員就只能等敵人來,然後個個擊破。

 

每個部門都有自己要應付的事情,醉青要應付的這個組織這樣的工作量,比起其他部門已經輕鬆很多。

 

當初也是因為如此,才會決定要入醉青而不是其他部門。

 

衝突會是因為什麼因緣開始的他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他在進入醉青以前這個組織就存在了,就一直在跟醉青作對抗。

 

說到這個組織,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包括那個跟他有血緣關係卻無緣份的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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