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墨閣

【二】家族新成員

「我說少爺，你真的很沒情調耶！我幫你租隻寵物回來，不是租哥哥給你好不好？你幹麻一定要把他弄得『人模人樣』不可，之前那樣不是很可愛嗎？」

「低級無賴，你閉嘴沒有人會把你當啞巴。再說你用的是我的錢，我想怎樣做隨我高興，沒出錢的人沒資格講話。」

雷赫特依然寫了滿滿的遺憾在臉上，另外也開始打量跟昨天截然不同的淨梨落。

洗掉妝後，淨梨落一張素白的臉頓時少去那種不自然的美，而是和他氣質相稱的、乾乾淨淨的自然美，他的五官像是大理石雕刻出的，渾然天成，不是驚天動地的艷麗，而是多看幾眼才能感受到的美感。他身材很纖細，想是平常就吃得不多，又要勒緊上半身穿女裝，所以看起來多少有點病態。黑色及腰的長髮隨意用髮帶束起垂放在背後，搭配上深色的輕裝，意外適合他。

艾略克雙手環胸，以很不屑的態度指指雷赫特。

「這個白痴你昨天看過了，他是雷赫特˙哈根斯。」

「叫我雷赫特就行了。」

「你好，雷赫特。」

淨梨落有禮地向雷赫特打招呼，另一手則是緊緊抓住支撐他一半體重的柺杖，艾略克看出他站得很吃力，向雷赫特使了使眼色。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雷赫特，這時候就輪到你發揮專才了。你背一下梨落吧。」

「喂，你這傢伙怎麼說話老是這麼沒禮貌？就算我沒讀過書，也絕對不是頭腦簡單的人，酒吧那些大人還都被我耍著玩呢！」

「那只是剛好大人們喝醉酒才會被你這種毛頭小子騙，別囉唆了，既然多事幫我租寵物回來，就給我負起你該負的一半責任。」

雷赫特嘴巴上拌嘴歸拌嘴，事實上他也不會真的狠心到放任淨梨落不管，他溫柔地背起淨梨落，跟艾略克並肩往鬧區的方向走去，那裡有一條很有意思的商店街，雷赫特常常帶艾略克去那裡挖寶。

淨梨落左顧右盼，似乎覺得四周的景色很新奇，而這三人奇怪的組合也讓路過的人對他們坄以好奇的眼光，雷赫特口齒伶俐，他不斷說笑話給淨梨落聽（其中不乏有黃色笑話，不過總是在開頭就會被來自艾略克的一記暴栗打斷），偶爾被淨梨落「這是什麼」的詢問打斷，也很有耐心介紹給他聽，艾略克本來還勉強板住面無表情的臉，不過後來不知不覺臉部線條已經軟化，也笑了起來。

「少爺你終於笑了啊！」

眼尖的雷赫特挖苦地說，才剛笑了沒多久的艾略克馬上又換回臭臉。

「白痴，誰不會笑。」

「唉呦，可是少爺你愛耍酷啊。」

「閉嘴，不要在這裡叫我少爺！」

這時候攀著雷賀的頸子的淨梨落輕輕笑了。

三人玩了很久，直到沒力氣再鬧，雷赫特看看時間，也到了該回酒吧幫忙的時候，他爽朗地揮揮手，在往酒吧奔跑的同時回頭大喊：「梨落，改天再一起玩！對了，順便幫我個忙，你想個辦法讓我們大少爺坦率一點，不然每次他看到我就一張臭臉，我也想看少爺笑的樣子……」

「快點滾啦！不要在那裡胡言亂語！」

狗嘴吐不出象牙。恐怕兩個少年心裡都同時冒出這個感想吧！雷赫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地平線上，艾略克將自己的肩膀靠到淨梨落身邊。

「我們也回去吧！」

「嗯。」淨梨落點點頭，輕笑了下。「雷赫特，是，溫和的人。」

「你太高估他了。」

「我，不會，看錯。」對上艾略克不以為然的眼，淨梨落認真地說。「艾略克，也是，溫柔的人。」

「聽到這種程度的場面話我已經很開心了，謝謝你。」

艾略克有些言不由衷地說著，其實他不是完全把淨梨落說的當作場面話看待，經過一天相處，他明白淨梨落是不會說謊而且十分率真的少年，他是不討厭，可是要他把開心那麼露骨表達出來，還是彆扭地做不到。

淨梨落歪頭看著艾略克。

「場面話，什麼意思？」

「沒有沒有，那只是我自言自語，你當我從來沒說過。」

「為……什麼？」

「你別再問了。」艾略克有些難為情地側過頭去。「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真的。」

淨梨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沒有再問了，艾略克鬆了口氣，繼續以緩慢的速度往接近首鎮外側的方向行走，在夕陽下，淨梨落低聲唱著歌，那是充滿異國情調的南方歌謠，艾略克聽不懂，但也覺得非常好聽。

夕陽下，兩人的影子在地上越拉越長。

＊

由於淨梨落的高度親和力，斑摩家很快就跟他打成一片，開始喜歡這個暫時加入的成員。現在他說話順暢很多，腿也比較有力，已經可以不靠別人攙扶自己走路，除了還不能奔跑外。

淨梨落很有求知精神，他願意去學習任何事，空閒的時候，他就去幫安娜的忙，替她整理房間、洗衣服、晾衣服，等這邊工作告一段落，他瞇著眼睛擦汗，執事漢斯便會招呼他到平時工作的房裡，給他為少爺小姐準備的糖果餅乾，順便教他記帳。

艾略克的爸爸從某一天的例行視察後，就自然而然帶上淨梨落，記得那天他本來只是送安娜交代飯盒過去給斑摩父子，就被爸爸叫住，要他跟著一起來。艾略克怕視察工作太無聊，曾私下偷偷告訴淨梨落：「你要是受不了爸爸可以先回去，不勉強你要一起巡視。」

淨梨落只是勾起漂亮的微笑，搖了搖頭，說：「很漂亮的田，我喜歡。」

連喜歡編織的媽媽都喜歡在打毛線的同時，叫淨梨落陪在旁邊，她會說一些關於北方首都的事情，還有她小時候家裡發生的故事，淨梨落絕對是很好的觀眾，他總是聽得津津有味，並彎起那抹好看讓人心情很好的笑容。沒說故事的時候，就是淨梨落在問問題，他總有多得問不完的問題。

平時好動滿屋子到處跑的妹妹有天突然打開艾略克房間的門，捧了本書來到正趴在床上看書的艾略克前，說要艾略克唸故事給她聽。

「我也要講故事給梨落聽，只有媽媽可以講太不公平了。」

八歲的妹妹手叉腰，嘟起嘴，十足稚氣樣，讓艾略克不禁啞然失笑，接過她拿來的童書，一頁一頁唸給她聽，再目送滿足的妹妹蹦蹦跳跳跑出房間。

晚上睡覺前的空檔，艾略克就拿自己平時看的書唸給淨梨落聽，順邊教他認字，他沒有受過教育，對文字一點概念都沒有。原本艾略克打算讓淨梨落睡空出來的客房，不過最後還是作罷，想想，能有個兄弟或許就是這種感覺，晚上熄燈後他們還可以聊天。

「現在的生活還習慣嗎？」

「我從來沒有體驗過。」在黑暗中，淨梨落輕輕的笑聲傳來。「大家都很親切，也願意教我很多東西，過得很充實。」

「以前租你的都是怎樣的主人？」

「很多，我不記得了。我只知道，他們租我回去是觀賞用的，沒有人把我從籠子裡放出來過，只有花藝團正在移動，沒有到達預定停留城鎮時，我才可以出籠子。」

「……客人家裡都沒有小孩子？」

「有的有，但也不會想放我出來。最慘的一次，是幾個小孩趁主人不在，用火燒籠子，我腳上的傷痕就是那時候留下的。蘭塔小姐說，還好不是燒在臉上或手上，不然會『貶值』。」

在看不見彼此的黑暗中，艾略克慶幸自己此時顯得猙獰的表情淨梨落看不見，他再次對有錢人感到噁心，他討厭有錢有勢的人，尤其是貴族。加上雷赫特老是有事沒事說他是大少爺，讓他對有錢人更為反感。

「艾略克？」

「沒事，我一時想別的事情想出神了。」艾略克掩飾自己剛剛發呆的空檔。「對了，那你在花藝團待多久了？」

「大概也有十年了吧，不過我對時間不太有概念。」

「那你是怎麼進入花藝團的？」

「在戰場上被撿到的，小時候生長的地方戰亂不斷，跟父母失散後就到處跟著難民逃難，餓了就堀樹根吃。後來被其他難民抓起來，賣給花藝團，就一直在那裡了。」

淨梨落撥撥黑色長髮，黑色的澄澈眼睛中染上些許黯淡，儘管這些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但有些片段是怎樣也忘不了的，他忘不了的是當時那些難民看到他像看到寶一樣的眼神，還有他們枯瘦幾乎只剩下骨頭的手指用力掐著自己的觸感。

他當初以為自己會被宰來吃，在逃難路上，他看過把正在哭鬧的嬰兒狠心砍死然後拿來燉湯的父母，也看過有人把自己的手或腳砍下來吃的，當有人不支倒地，就會圍來大批人群，把尚存一息的活人活生生分來吃。他忘不了那些人眼裡的空洞，每個人除了活下去以外，沒有其他念頭了，一想到這裡，他想自己應該還算滿幸運的。

至少他還活著，而且也不用擔心會餓死。

他將這些老實告訴艾略克，對方則是凝重地嘆了口氣，思考了好一下該怎麼表達他的意思，才開口：「我是不懂嚴夜的日子有多難過，可是待在花藝團絕對不是幸運的事，那是那些有錢人對你們進行的虐待，差勁到不行。」

「難道活著不是最重要的？」

「……可惡！我沒辦法反駁你這一點。」艾略克忿忿地咬了咬唇。「這什麼世界，有人富有到做這種低級消費，有人窮到活都活不下去，哪有人這樣……為什麼這麼不公平，如果每一個人都可以公平地活著不是很好嗎……」

「……」

淨梨落溫潤的指貼上艾略克皺在一起的臉，以很輕柔的動作，撫平他宛若打了死結的眉間，像是無言的安慰，艾略克毫無根據的怒意又突然消失無蹤，他覺得全身無力，而且想哭。

這種鬱悶用講的講不出來，他只知道自己悶得很難受。

「艾略克真的是很溫柔的人。」

淨梨落纖長的手臂繞過艾略克僵硬的肩，將他抱住，並輕輕拍打他的背部，這動作活像是在安撫作惡夢的小孩的激昂情緒，平時感覺很稚氣很天真的淨梨落做起這動作，卻一點都不突兀，艾略克重重吸了幾口氣，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沒有隻字片語的安慰，只有溫柔的動作，還有溫暖的體溫，還有那可靠的足以讓人安心的依靠。

這樣就夠了，真的夠了。

艾略克任由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緒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奔馳，他讓淨梨落抱著，然後哭著，心裡則是什麼都沒想。

＊

「少爺，你今天很悶呢，不會是在思慕哪家小姐吧？」

「閉嘴，少囉唆。」

艾略克凶狠的態度比平常還要多出三倍有餘，雷赫特本來想要關心他幾句，被無辜遷怒，也只好聳聳肩作罷，倒是一旁的淨梨落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看這兩人這無言的默契，雷赫特有點吃味。

「你們有共同的秘密還瞞著我，實在太不夠朋友了。這下連我都感到忌妒起來了，唉，你們可以住在一起還真好啊！」

「得了吧，你敢踏進我家，我媽第一個把你掃出去。」

這點雷赫特難得地認同艾略克說的話，他點點頭。

「我想也是，斑摩媽媽最討厭我這種小混混了嘛！說謊的雷赫特，哪天帶壞她可愛的寶貝兒子怎麼辦，既然是少爺還是寶貝一點好。」

「閉嘴。」

艾略克已經講到懶得講了。

「好啦，不逗你了。」雷赫特明白艾略克心情很低落，少見的好心在這時候終於派上用場了，他換個話題：「不過花藝團再一個月就要走了，我還真的有點捨不得梨落，他是這麼老實，跟某個少爺就是不一樣。」

「要批評別人就不要當著別人的面說。」艾略克白了他一眼。「這件事情還沒確定，我家人都還滿喜歡梨落的，可能會把他買斷也說不定，我有聽到爸爸跟媽媽在討論。」

「那請務必把梨落留下來。」雷赫特笑笑，轉向一旁正在專心觀察前方來來往往路人的淨梨落。「欸，梨落，來我家住幾天好不好？」

「好啊！」

淨梨落很爽快就答應了，倒是艾略克則是露出古怪的表情。

「不好吧……總有種把小綿羊送入虎口的感覺，看你這麼邪惡的笑容就覺得有問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少爺你又不是沒在我這邊過夜過，除了你一直抱怨大叔他們打呼太大聲，並沒什麼其他的怨言啊！再說把梨落租回來有一半也是我的主意，你分給我幾天會死呀，保護哥哥也要有個限度。」

「你不要搞錯了，比起哥哥，梨落更像『弟弟』喔！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要怎麼照顧別人？」

「照顧癖的少爺沒資格說我，而且梨落都答應了，你在不同意什麼勁？」

「我是怕梨落被你欺負。」

「你們實在很幼稚耶！」

一聲高亢的幼嫩聲音突然毫無預警插入兩人的鬥嘴中，一回頭，原來是艾略克的妹妹絲蒂亞，她親暱地拉住淨梨落的手臂，朝傻住的雷赫特和艾略克扮鬼臉。

「梨落今天說好要陪我睡，還要給我講睡前故事。雷赫特你等下次吧你，還有哥哥是大笨蛋。」絲蒂亞對艾略克多加了個吐舌頭。「昨天哭著在梨落懷裡睡著了對不對？告訴你，我都看見了，不要以為你不說就沒有人知道。所以，以後哥哥有什麼秘密不可以只告訴梨落不告訴我，不然哥哥是超級大大大笨蛋。」

兩個少年同時都呆掉了，雷赫特一臉看到鬼的表情，並轉動僵硬的頸子看向艾略克；被看的對象滿是驚愕，臉上也因覺得太丟人而臉紅。絲毫沒有察覺自己造成大騷動的絲蒂亞滿意地拉拉淨梨落，轉身離開，兩人愣愣目送她的高亢嗓音離去。

「漢斯跟安娜說今天晚上要野餐，家裡忙不過來，想找梨落幫忙，所以我就來了。欸，梨落，昨天晚上哥到底在哭什麼啊？早上起床時都沒發現臉哭得那麼醜，呵呵，我對我的觀察力可是非常自傲的喔！」

被強拉走的淨梨落中途回頭不安地看了看留下來的兩個少年，並投出抱歉的笑容，朝他們揮揮手。

待兩人背影消失在人群裡，雷赫特僵硬的嘴角抽了兩下。

「艾略克，你妹真有兩把刷子。」

「混帳，在這種地方把丟臉的秘密全都講完了。」

不過艾略克語氣中懊悔的成分多過生氣，他大概可以想像今天早上的情形，當他睡得昏天暗地的時候，自從梨落來後就很早起的絲蒂亞（因為想跟梨落一起出去散步）愉快地推開房門，然後一向很早起的梨落笑著將食指擱在唇上，並輕輕將懷抱他的手收回，在淨梨落打理自己的空檔，絲蒂亞就像觀察稀有動物一樣繞著哥哥仔細打量。

這種時候就特別會覺得自己寵妹妹有點寵過頭了。

「哈哈，我看絲蒂亞對梨落很有好感，搞不好你的寶貝妹妹會不知不覺被梨落騙走，嗯，梨落看起來的確很有黑馬的架式。」

雷赫特乾笑幾聲，腦裡還在反覆撥放剛剛絲蒂亞氣勢萬鈞數落哥哥的模樣，還有對梨落比對自己哥哥還要更親暱的態度。嘖嘖，才兩個月，胳臂就往外彎了。

不如往常一樣賞給他一記白眼，艾略克輕嘆了口氣。

「應該說梨落那種個性沒人會討厭。」不過他可沒忘了反駁友人：「還有，騙這種字眼要也是套在你身上，梨落的情況應該要用『擄獲美人芳心』才對。」

「哈哈哈哈，你妹是美人嗎？」終於笑得比較自然了。

「誰知道，現在她還小，再長大一點搞不好真的很漂亮。」不自覺嘴角勾起一個自豪的上揚弧度，艾略克眼中對妹妹的寵溺不言而喻。

雷赫特大笑幾聲，自然地伸長手臂攬過好友的肩，用力拍了幾下。

「那麼，艾略克，你昨晚在煩什麼可以跟我說明一下嗎？竟然難過到哭出來，不跟我這朋友吐一下苦水也太不夠意思了。」

艾略克察覺到艾略克對他的稱呼從帶著幾分戲謔的敬稱變成親近的名字，只有在認真詢問他的心事時，雷赫特才會好好唸他的名字，這也表現出不管他平時再怎麼不正經，遇到重視的人事物依然會收起玩心，慎重以對。

或許正是因為這份知心，跨越了身分的友情才讓他們當了這麼久的朋友，從多年前第一次見面開始，從打架起頭，然後以吵架維持感情，看似不怎麼好的朋友，其實之間的友情有多深厚只有他們自己才清楚－－或許現在還會加上個淨梨落。

靠在牆邊，艾略克將昨晚的事情一一向雷赫特說起，包括淨梨落的身世還有他想的心事，雷赫特一邊玩自己的手指，一邊用心聆聽，中間沒有以任何話隨便打斷艾略克的述說。最後分別前，他保持慣常的態度跟艾略克道別，艾略克知道他不是沒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他只是覺得他不適合安慰，只適合當個聆聽者，然後替朋友分擔這個心靈上的沉重。也還好他沒多說什麼，因為艾略克連自己在想什麼都不清楚，他也不想在這時候釐清自己的情緒。

回到家時，安娜幾人已經將野餐的準備佈置的差不多，草坪上的木桌擺滿食物，他往桌子走去，迎面而來的淨梨落手中捧著籃子，裡面裝滿又大又紅的飽滿蘋果。

「還好嗎？」

「嗯，沒事了。」

艾略克順手從籃子裡拿起一顆蘋果，用力咬了口，發出很清脆的聲音，淨梨落輕輕笑開了。

「真好，艾略克跟雷赫特感情這麼好。」

「你也會是我們非常要好的朋友。」

艾略克肯定地表示，淨梨落歪著頭，漂亮的臉上充滿疑惑。

「朋友是什麼？」

「朋友啊……」艾略克瞇起眼睛，被問起這種基本的問題，一時真的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他認真地想了想。「就像我跟雷赫特這樣吧！我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在朋友兩個字上加重口氣，淨梨落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那還滿棒的。」

兩人還來不及有更多交談，斑摩家的人已經三三兩兩從屋子裡出來，看見滿桌豐富餐點發出讚嘆的爸爸，開心地到處跳來跳去的妹妹，還有端著濃湯走來溢滿笑意的媽媽，還有後面的安娜、漢斯，每個人都很開心，為這個難得一次的家族盛會感到喜悅。

淨梨落回頭看了看餐桌，再轉回來，對艾略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眼中頗有邀請的意思，艾略克笑笑，跟著一起加入這場家族聚會，暫時將自己的煩惱都丟到一旁，不去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