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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野外求生

 

本來亞明尼納打算去向父親請示這次的課程,沒想到賽諾姆竟然搶在他之前,在那天課程結束後,就直接闖到多爾哥吉辦理公文的書房去,以強硬的態度硬要多爾哥吉同意這個行動,還命令他去跟蘭狄諾當家溝通,無論無何都要達到預想中的條件。

 

沒過幾天,賽諾姆又不知道從哪裡搬了一堆舊衣服回來,都是些跟他身上差不多,老舊、簡單、劣質的平常衣服,都還算乾淨,不至於到難以令亞明尼納接受的地步,衣服尺寸對他來說小了些,不過被賽諾姆一句「鄉下人才不穿合身衣服。」給搪塞過去了。

 

賽諾姆教導亞明尼納用破舊的布包把一些簡化好攜帶又實用的日常用品、衣服、乾糧給包起來,銅幣收在口袋裡,並在腰帶下的暗袋中放了幾個碎銀子,以備不時之需。至於配劍,拿的是見習士兵用的練習劍,外觀上比較不顯眼引人注目,也夠輕可以讓亞明尼納隨意揮動。另外還帶了把可以藏在靴子裡的小刀。

 

大致準備妥當後,賽諾姆又丟過一個布包要他比照這個再弄出一份來,說是要看他究竟有沒有學進去,順便替希爾緹斯準備行李。

 

出發的那天清晨,在大花園裡,亞明尼納跟希爾緹斯分別換上事前準備好的破舊衣服,兩人看著對方身穿跟平時截然不同的衣著,都覺得有趣而好笑,一邊互相取笑,一邊將旅行用的裝備一一穿戴上。

 

賽諾姆在一邊看著,皺著的眉讓他的表情變得很怪,他一下歪頭一下轉臉,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在觀察什麼。

 

「嗯……我竟然都忘了這種事,真是的,老糊塗了。」他用力拍拍自己的腦袋,撐著柺杖走向他自己的布包。「你們兩個的髮色太顯眼了,一個金髮燦爛,一個是黑髮,這根本不是市彷間常見的髮色,過來,我給你們染過。」

 

他從布包中拿出幾個小瓶子,用陶盆汲了水之後,小心翼翼衡量比例,一一將小瓶子中的液體倒進陶盆中,並用樹枝一陣翻攪,直到陶盆中被染色的水變得均勻了,便兩手插到陶盆中,沾滿變得有些濃稠的液體。

 

賽諾姆用沾滿黏液的手搓揉亞明尼納的頭髮,確定每一吋都搓過後,才用水沖乾淨,希爾緹斯看著亞明尼納完全消失的燦爛金色,不自覺露出驚訝的表情,現在亞明尼納頂著一頭深褐色短髮,完全看不出半點原來的顏色。

 

接著賽諾姆又從其中一個小瓶子倒出一些液體,跟陶盆中剩下的黏稠液體均勻混合,如法炮製,也替希爾緹斯染了髮,是清爽的亞麻色。

 

「這是一種很特殊的藥劑,只有對醫術有研究的人才可以從老師那裡學到這種技巧,除了用特殊的藥劑再把顏色洗掉,其他方法都是沒效的。咳咳,你們兩個現在開始,就把亞明尼納˙愛雪赫斯特還有希爾緹斯˙蘭狄諾忘掉,連想都不要想起來,到達目的地之前,你們只是萊克斯˙哈帕與羅佳˙哈帕。」

 

賽諾姆把陶盆用水沖乾淨,跟著小瓶子一起包回布包中,一邊走一邊滔滔不絕的說著。

 

「在別人面前,你們是一對正在旅行的兄弟,因為叔叔家人手不夠,所以請你們到農場去幫忙,為了自保,哥哥學過一點劍術……

 

「才不是一點,我起碼學了五年了耶!」

 

現在是萊克斯˙哈帕的亞明尼納抗議著,不過賽諾姆連回頭都懶的回頭,還發出不以為然的鼻音。

 

「囉唆什麼,我說是一點就是一點,你這個小鬼敢質疑我給你的設定,想要吃棍子呀!咳咳,回到剛剛的話題,哥哥為了自保,學了一點劍術,雖然他生性聰明,不過因為對練習很偷懶,到現在劍術仍然不怎麼樣。至於弟弟,是一個還沒有過亞成禮,卻比他哥哥還要更聰明更會做事的孩子,只是身體虛弱,沒辦法做太操勞的事情,記帳很厲害。我是為了到農場去享福,順便照顧沒見過市面的兩個兄弟,慈愛又充滿愛心的爺爺,咳咳,就這樣決定了。」

 

結果抗議無效,反而被設定的更加沒用了,至於賽諾姆的設定更是連想像中都不會出現的形象,萊克斯深知賽諾姆那種小孩子一樣任性的個性,已經放棄跟他爭執的打算,跟羅佳一前一後跟著賽諾姆出皇宮大門。

 

天未全亮的嘉思戴亞街道呈現一種寧靜的美感,繁華的首都是最聖迪雅強盛的顯示,用高貴石材堆砌的房子,尖頂高塔比比皆是,印著聖迪雅國徽的聖白色旗幟在風中悠揚擺動,少了應該會有的人潮,總有種怪異的違和感,要不是偶然看見準備開店的人們或是清掃街道的人,會以為這是一座夢裡的童話城堡。

 

之前看到嘉思戴亞的時候,都是在陽光刺眼的白日,圍繞他的是看不見盡頭的人群跟無止歇的歡呼,如今他不是人前耀眼的王子,也不是那個他們所希望的神之子,只是一個平凡的、旅行中的少年,所看見的是一片的安靜還有平淡,經過的路上沒有人抬頭看他一眼,更不會有任何反應,雖是這樣,但他確實鬆了口氣。

 

不當亞明尼納˙愛雪赫斯特,竟然是這樣輕鬆。

 

到達城門的時候,由於還未到達開啟城門的時間,任憑賽諾姆在那裡胡言亂語、夾東夾西的亂罵,守門的衛士仍然不肯開門,最後還是羅佳拿出了掛牌,出示蘭狄諾的家徽,衛兵才萬分驚恐以敬畏的態度恭送他們出去。

 

雖然成功出城門了,不過賽諾姆並不怎麼高興,一路上停不了碎碎唸。

 

「都叫你忘了蘭狄諾,幹麻還出示掛牌,以後要是再給我看到就把你的掛牌沒收,給我好好收起來不要讓任何人看到,當然不可以放在布包裡,自己在衣服裡縫個暗袋藏起來。還有手上的戒指,給我注意一點,不要那麼招搖,把戒指反過來戴,盡量把寶石藏起來,不要繞惹人眼紅!」

 

這是很有用的警告,代表貴族身分的掛牌只有在亞成禮後才可以擁有,羅佳現在身上的掛牌並不是他的,是比他大十歲尚未嫁人的三姊的掛牌,是用借的,要是遺失可不是挨罵就可以了結。

 

掛牌代表的是一個貴族的身分,在亞成禮的時候,會由儀式主持者親自將掛牌交給滿十三歲的少年少女,代表他們有資格繼承貴族的身分,在掛牌上會有自己家族的族徽,背面則刻著家族名,不同等級的貴族,製作掛牌的材料也有所不同。像是王族便是採用白金,四大貴族用白玉,三等貴族用白銀,四等貴族是銅。

 

羅佳抿了抿唇,他雖然不太清楚這個愛使喚人的老人的身分,不過大概也隱約猜到不是什麼簡單角色,所以並沒有反抗,默默把掛牌收起來,戴在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也反轉過來。直到賽諾姆說起,萊克斯才發現羅佳的左手中指上原來有戒指。

 

「戒指是做什麼的?」

 

他趁著賽諾姆不注意,偷偷挨到羅佳身邊的時候,悄聲詢問。

 

「秘密。」

 

羅佳露出一個頑皮的微笑,輕輕戳了下萊克斯的額頭,快步跟上前方賽諾姆的腳步,稍微愣了下的萊克斯反而又被賽諾姆罵了幾句,他一邊摸著額頭,一邊在心底猜想著羅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拐彎抹角了。

 

 

從首都嘉思戴亞到楓妮微領地必須穿越亞蘭明領地,亞蘭明跟楓妮微同樣都是以農業為主的領地,由於地勢平坦加上氣候溫和、雨水豐潤,又有大河經過,灌溉方便,很適合種植稻米,一年最多可以兩獲,到處都遍佈農田,這片土地上種植的稻米幾乎供應全聖迪雅的需求,又美譽為聖迪雅的糧倉,甚至還生產過剩外銷到亞契亞帝國。

 

一路上看見的是一望無既的稻田,除了農居的矮房,沒有其他像首都那樣的石雕建築,令從沒看過這景象的萊克斯感到很新奇,但旅行並不是一直都是那麼好玩的,比方說晚上要找可以借住的農莊,還要自己動手煮飯,料理一切。平時在宮裡過著什麼都不缺的生活,萊克斯才感受到旅行的物資是多麼匱乏。

 

「以前你們去楓妮微的時候,是怎麼過的?從嘉思戴亞離開到現在都七天了,還沒看到城鎮。」

 

今晚借住到的農莊比之前那些農家還要寬敞,也許是因為比較有錢,主人家不吝於分給他們一間客房,而不是有霉味的倉庫或是馬廄。賽諾姆在天黑前就跑出去,說要替附近居民看病,賺點新鮮的蔬菜或肉,留萊克斯跟羅佳料理晚餐。兩人在房子前空曠的空地上,分別將鍋碗拿出來,去灌溉道汲了些水回來,並將跟農莊主人要到的木頭開始削成碎片,做了幾天這工作,現在連萊克斯都很順手,他一邊拿著刀片削木頭,一邊向坐在對面的羅佳發問。

 

「通常是衛士會煮飯,由於馬車會放很多乾糧,紮營的時候也會藉著四大貴族的名義去跟農家買新鮮的食物,吃的並不會太糟糕,只是比在家裡還簡陋些。至於睡的地方,就是睡馬車,衛士在一邊紮營,輪流換班。」

 

「所以你也沒自己動手過就是了。」

 

「如果你是以王子的名義出來,也不會自己動手呀!」

 

羅佳故意壓低聲音取笑他,在這同時,他已經把薪柴準備好,集中成一堆堆放在用樹枝架起的架子下,照著熟練的動作開始生火。愣愣看著他生火的樣子,萊克斯在微弱火光中看見羅佳略顯蒼白還沾著一些黑漬的臉,突然有種錯覺,誤認他變得很陌生很遙遠。

 

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我覺得自己變得怪怪的。」

 

「怎麼說?」

 

羅佳專心調整架子上鍋子的角度跟位置,聽得出來他並不是很在意萊克斯說的話,萊克斯知道他就是這樣的人,一旦投入於做什麼事情,就會全神貫注,去把事情做到最好,儘管如此,他還是想說。

 

「我之前本來很期待旅行的,雖然曾經設想過這是跟以前截然不同的生活,還是覺得很奇怪,可是這幾天走下來,又覺得這跟我的想像不一樣,我似乎不想要這種感覺的旅行,但是說不出來也描述不出來。」

 

「是真實感嗎?」

 

「恩,有點吧,覺得自己還是沒有變成萊克斯˙哈帕,不是以這個身分在旅行,我不像在旅行,像是在觀賞或是觀察什麼東西一樣,你會不會覺得這種感覺很複雜而且麻煩?」

 

「麻煩是有一點,不過我覺得跟你愛鑽牛角尖的個性有關。」但是羅佳卻向他露出一個無奈的微笑,並暫時停止手中的工作。「你只要找到適合你的方式,不管怎樣都無所謂的,我一直覺得你很堅強,就算遇到什麼絕望或是打擊重大的事情,也會從深淵中找到一條路爬出來,這是你最可怕的地方,也是你最強悍的地方。」

 

「我才沒這麼了不起,只是會給自己找路走而已。」

 

對於萊克斯的自謙,羅佳搖搖頭。

 

「這樣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如果是我,被擊敗一次大概就爬不起來了吧,到最後可能還會淪落到被別人擺弄的玩偶,失去自己的生存意志以及自我的堅持,我有預感我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羅佳偏了偏頭,扭動略為僵硬的頸子,決定不再繼續這個沉重的話題,轉而把布包中裝乾糧的袋子拿出來,量了三人份的米倒進鍋子,這段時間內他又跟萊克斯張羅一些醃肉跟酸菜,當作今晚的配料。

 

結果到一切都準備的差不多時,賽諾姆竟然還沒回來。

 

「會是遇到什麼困難嗎?還是又在路上跟別人吵架……嗯,以賽諾姆的個性來說這也很有可能。」萊克斯將火滅掉後,望著農莊沒有半人走來的大門跟黑夜中孤獨的圍籬,表面上雖然說得很輕鬆,但他已經開始有不安感了。

 

「我們先吃飯,也許他等一下就回來了。」

 

「希望如此。」

 

可是沒有,兩人各自把自己份的晚餐吃完後依然沒看見賽諾姆,就連討論後,決定要把賽諾姆的晚餐也吃掉好讓他回來氣得跳腳這件事情完成後,他還是沒有回來,昏暗的黑夜還有稻田看起來像隻無比巨大的可怕怪獸,把賽諾姆偷偷吃掉了,萊克斯越看越覺得毛骨悚然。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直到第二天一覺起來,賽諾姆仍然不見蹤影,農莊的人也都說沒看見他,兩人在小村子裡到處尋找或向村人詢問,都得不到有用的答案,甚至說那是非常奇怪的,這下就算從小生活在上級貴族生活中的兩個少年也知道事情不對勁了。

 

「我問到有人昨天晚上有看過賽諾姆,是孩子生病哭鬧不肯吃飯,讓賽諾姆給他看病的,後來賽諾姆提了兩把青菜走了,中間也沒說在哪逗留。」

 

「這就怪了,照理說賽諾姆這種享受食物的個性,手上有食物不可能會又去哪逗留呀!」

 

萊克斯一邊為了賽諾姆無故失蹤感到驚慌,另一方面內心已經開始在混亂中計畫下一步該怎麼辦了。如果賽諾姆真的不見,那他們兩個是不是應該到鄰近的鎮上去等他,或是打聽消息有沒有看過賽諾姆,而且他們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等賽諾姆的。但是少了賽諾姆,就表示他們必須得以貧乏的知識繼續完成旅程了。

 

問題繞回來,賽諾姆又為什麼會失蹤?雖然考慮過他亂來的個性,可能會偷偷丟下他們來進行個他口中所謂的特別訓練,不過萊克斯自己首先否決掉這個想法,就算賽諾姆再怎麼亂來,也不可能拿這個開玩笑的,難道說是……敵人?可是誰跟賽諾姆有仇,或是把賽諾姆抓走有什麼好處?以萊克斯的經歷還有年齡已經推算不出更多了。

 

總之,心底一直有種不好的感覺,留在原地是最愚昧的選擇。

 

「走吧!」

 

向收拾好行囊的羅佳喊了聲,萊克斯領在前頭,走出了莊園,途中情不自禁又回頭望了眼莊園,昨天這個時候他還是無憂無慮跟著賽諾姆旅行,今天已經成了必須獨當一面的人了。他是個經過亞成禮的準大人,他還得照顧保護身邊那個還是小孩子的朋友才行呀!

 

就當作是一種考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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