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墨閣

【四】流浪

在出城一段路後，亞明尼納就告別那一家善良的商旅家庭，雖然騙了他們，可是他心底非常感激他們的救援，多虧他們，才能夠在城門那關成功過關。從現在開始，亞明尼納˙愛雪赫斯特以及希爾緹斯˙蘭狄諾都被丟在城裡了，現在站在這裡的是萊克斯˙哈帕和羅佳˙哈帕。

「我們往西邊走吧！」

萊克斯緊緊拉著羅佳的手，十指交扣的感覺很真實，他突然有種說不出的輕鬆與快樂，以後幾年，他愛什麼時候握著這隻手都行，他們會一起旅行，會一起走過更多更多的路，要有多久都可以。

這次的旅行跟三年前截然不同，往西邊走去是乾燥農作地帶，漸漸的就不是稻作景觀，而是壯麗的旱作景緻，地處聖迪雅中心的法琴恩領地氣候偏乾燥，以放牧及耐旱的農作物為主，再往更西點過去，甚至是一片荒蕪的大草原，走了好久才看到聚集的農莊。

越過法琴恩領地會到達最西邊的秋德雅克領地，秋德雅克跟南邊的菲佳奈領地有大部分都是森林，不是北邊俗稱聖山的雪山山脈，而是環繞西邊海岸美譽小神山的綠林山脈，聖迪雅自產的礦物大多都是從小神山運出來的。除了礦業跟林業，農業在這裡也挺盛行，由於有大河經過，所以灌溉農業佔了大宗。

菲佳奈是直接跟亞契亞帝國接壤的領地，在聽政的期間，萊克斯知道這是一塊常常發生戰亂的地帶，雖然只是小型戰爭，不過已經充分突顯出亞契亞帝國想要犯過界的野心。在菲佳奈的旅行並不算非常愉快，比起聖迪雅其他地區，這裡的人民特別窮困，有些人連房子都住不起，連領主的城堡都顯得比其他貴族寒酸。因為貧窮，治安也跟著變糟，在街道上，萊克斯就被搶了兩次，要不是他反應快，他們旅行賴以維生的行囊就會被搶走。

扳指算來，從嘉斯戴亞一路流浪到菲佳奈，大概歷經了一個半月，這段期間都很安靜，沒有傳出什麼王子失蹤的消息或是四大貴族有人逃走的事，靜悄悄的，什麼都沒有，萊克斯猜想父親大概是把事情壓下來，然後派人到處找尋他們兩個。

只要再一個多月，萊克斯心想，他已經在菲佳奈首鎮上找到工作跟住所，這是得到往空新的通行證的方法之一，他必須得要先有穩定的生活，提出的申請才容易被核准，一旦他跟羅佳進到空新共和國境內，父親的追兵就拿他們無可奈何了。

他的工作是去替大型商行搬運貨品，這是極需勞力的工作，剛開始他很吃不消這樣的工作量，不過久了也就慢慢習慣了，他只能不斷告誡自己要記得忍耐，他現在不過是個平凡的人民，不是養尊處優的王子，他不能什麼事都不做等著吃飯。

羅佳則是在街上的店裡幫忙記帳，白天兩人都要出去各忙各的，晚上才可以回到自己的小小房間休息，儘管白天工作地腰酸背痛，不過萊克斯只要一想到至少每天都可以跟羅佳見面，就覺得一切都很値得。

「真奇怪，怎麼到現在都還沒有被追兵找到。」

晚上回到住所，羅佳嫌萊克斯的頭髮太長，主動拿起剪刀替他修剪，無意中想起，隨口問問。說到這個，萊克斯也是有些顧慮，雖然他為了保險有做一些小動作。

「大概是因為反追蹤法，讓追兵尋找的困難度增加了吧！」

所謂的反追蹤法是當時旅行結束後，賽諾姆教萊克斯的，主要內容就是要避開人多的地方，盡量不要跟人有所接觸，要會模糊追蹤的視線，適時放出假情報，誤導追蹤的視線。然後要盡量低調，越不容易讓別人留下印象越好。

當時賽諾姆教他是要避開旅行中的危險，沒想到可以拿來在偷跑上作用，真是太好了。

「不過現在還不到放心的時候，在申請到入境許可進空新之前都不能掉以輕心，只要還在聖迪雅的境內，軍隊還有隸屬皇室的衛兵就可以發揮效用，如果在這段期間曝光就前功盡棄。」

「嗯。」萊克斯靜靜的想了一段時間，突然他又想到另一件事。「前幾天看你在咳嗽，還好嗎？」

「應該還可以吧！」羅佳微微皺起眉頭，語氣不是很確定。「我明天空檔去找醫生好了。」

「搞不好是感冒，這裡雖然不冷不過現在畢竟還是冬天……是說這邊的冬天其實還算挺涼爽的，跟楓妮微差不多，這是我第一次在這麼暖和的地方過冬天。」

平時在嘉斯戴亞都是凍得發抖，早晨起來偶爾還會看見天空飄下雪花，在北邊寒冷的天氣下待得習慣了，來到溫暖的南部反而不怎麼習慣。

羅佳這時差不多也給萊克斯修剪好頭髮，他拿過一旁梳子，替他梳理那一頭已經染成褐色的柔順髮絲，即使現在兩人極力想要扮成一般平民的樣子，但很多東西還是假不來的，比方說長期養尊處優的影響還有天生的貴氣。

「剛好再過幾天就是三年一次的冬雪祭，想去看看嗎？雖然沒有嘉斯戴亞的那麼好看，不過也是難得熱鬧的大慶典，你這幾天應該也有感覺吧！菲斯奈領地的行政人員到處忙進忙出，做最後的確認。」

「冬雪祭呀……」

沒記錯的話這是重要性僅次於聖山大典的聖迪雅代表性祭典，比起五年一次的聖山大典，冬雪祭要更令人印象深刻。主要祭典儀式是在冬日向雪山行禮，表示對於雪與山神的敬重，祭典期間街道會用各式各樣冰與雪組成的藝術品裝點，餐點上也會多出各種用雪組合的特別菜色，冬雪祭舉行時間則是在冬天最冷的那七天，在第七天還會有結束儀式，屆時也是非常熱鬧的慶典，因為冬雪祭結束後差不多就到天氣開始回暖的時候，所以在民間這個結束儀式又稱做「送冬」。

為了應景，家家戶戶早就掛起銀白色的裝飾，菲佳奈過的是暖冬，因此街道上的冰雕等都是請冰雪魔法系的魔法師來雕塑，用魔法雕塑的冰雪比起一般天然的雪更耐溫暖的溫度，從完成到祭典結束都不會溶化。南方的小孩子也只有這個機會可以看見雪，各個都興奮地在街道中穿梭，在冰雕間玩捉迷藏。

隔天羅佳看完醫生回來的途中，順道買了兩套傳統的聖迪雅民俗服裝，通常在冬雪祭的慶典中，人們都會穿上難得穿一次的傳統服飾，出來逛祭典，比起過去在皇宮穿的，現在這套可以說是非常的樸素平常，可是穿起來卻很輕鬆舒服，一點壓迫感都沒有，萊克斯很滿意。傳統服飾是從北方流傳下來的，主要是以保暖又好活動為設計概念的主軸，因為菲佳奈沒有那麼冷，所以這裡賣的傳統服飾有經過改良。

祭典期間在鬧街上都會有攤位營業，平時不開放的鬧街是等到有慶典時才開啟的，而且這似乎是地方特別的習俗，因為嘉斯戴亞並沒有鬧街這樣提供臨時攤位的地方，而是以既有商店街取代。在開幕儀式以後，除了第一天和最後一天，其餘五天的奇數天都有繞街遊行，每次遊行的內容都有所不同，路線也不太一樣，關於活動流程還有地圖早就印在傳單上發送給各家各戶了。

遇到祭典，萊克斯和羅佳理所當然得到七天休假，等到冬雪祭開始的第一天，他們兩就換上傳統服飾，勾著手上街去觀賞開幕儀式。街上到處都是人，滿得幾乎讓人很難走路，彷彿所有菲佳奈首鎮的人都塞到街上來了。或許因為街上充滿了各式冰的藝術品，溫度比平時還要低。

開幕儀式很隆重，由八個冰雪魔法系的魔法師繞著魔法陣站成一圈，施展大型冰雪魔法，在華麗的魔法中，主持儀式的大祭司（應該也是魔法師）緩緩出現，他大聲吟唱祝禱詞，略為沙啞並帶著神聖威嚴感的聲音響徹全場。儀式的部分跟嘉斯戴亞一樣，只是在這裡領主是在一邊旁觀，最後才來意思意思說幾句話；嘉斯戴亞則是讓四大貴族當家吟唱聖詩，再由國王的祈福收尾。

最後儀式結束，八個魔法師從各自的位置站起，然後高舉右手，在響亮的爆破聲之後，片片豆大的雪花從天而降，在嘉斯戴亞的冬雪祭並沒有這部分，萊克斯疑惑地抓著向著他的頭砸下來雪花。

「那是祈福的雪花，在開幕儀式中接到雪花的人要把雪花送給最重要的人，那樣那個人最重視的人就會得到雪神的祝福！」

在他旁邊的男人看到他一臉迷惑，對著他大吼，一邊回頭搶著剩下不多的雪花，最後他大手一撈，總算抓到一個，他露出欣慰的笑，遞給在他旁邊期待著的小女孩，不一會兒人潮又把他們擠出視線之外，看不見了。

萊克斯看看手中的雪花，想也不想就遞給羅佳。

拿到雪花的羅佳若有所思的看看手中的雪花，然後靜靜朝萊克斯一笑，在低溫下他蒼白的臉頰微微泛著緋紅，看起來很漂亮，萊克斯忍不住低頭偷偷在他臉頰上偷親了一下，引起羅佳地低笑。

在牽著羅佳回家的路上，萊克斯有種迷迷茫茫的不真實感，在離開皇宮前，像這樣的生活簡直是不可能會出現的，而現在，這麼幸福的生活離他竟然這麼近。

少去了身分的隔閡之後，他跟他都只是普通人，什麼都可以不必顧忌，只要喜歡就可以在一起，不用遭到任何異樣的眼光。也許是距離言論自由思想開放的空新共和國很近，非佳奈這裡的居民也都很開明，即使是同性戀也不會遭受別人側目，萊克斯就在工作場所上遇過好幾個。

萊克斯有個錯覺，他這一生還沒活得這麼愜意過，就在皇宮享受一般人所無法想像的特權時也沒有。

那時候他吃的比現在還要豪華精緻，穿的衣服材質都是最高級的，其他用的、玩的、住的，都比現在還好很多很多，還有一堆人等著服務他保護他，但是真的很奇怪，他竟然覺得那段時間比不上現在的生活。

多麼的平凡，卻多麼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