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之十八 戰鬥
關于雯站在子靜家門前,遲疑好長一段時間,這才壓下門鈴的按鈕,不一會兒,面色憔悴的關若靜前來開門,她有濃濃的黑眼圈,眼睛佈滿血絲,看來這幾天都睡得不是很好。她側身讓關于雯進入,兩人默默的坐在沙發上,最後由關若靜打破沉默。
「于雯,妳找到子靜了嗎?」
她輕輕的搖頭,關若靜崩潰地將頭埋進手掌之中,又開始哭起來。
「我就知道,他還是離開了,就跟他一樣……為什麼他們都要不顧一切的出走?乖乖待在家裡有什麼不好。」
「若靜,我很遺憾這麼說,但是……」
抽了張衛生紙遞過去,關于雯的態度反而很平靜。
「妳知道嗎?我們鎖不住他們,不管用什麼辦法束縛他們,綁住他們的腳步,他們還是會離開,妳應該記得哥哥說過,預言家就像是野貓一家。」
「我不要那些崇高的理想,什麼必須警告世人,為了背向空間的人類而站出來,那些偉大的事情我做不到,我只是想要跟我的孩子還有先生一起過一個平靜的家庭生活。現在妳又眼睜睜看著子靜從妳面前離開……」
「很抱歉,我不能阻止。」關于雯垂下頭,低低的嗓音卻是堅定。「我也是預言家的人,看到子靜這樣,我無法阻止。而且他說的也沒錯,時候到了,該讓他為自己的人生負責,去選擇他想走的未來。」
「但是弄不好他可能會死!我也只是不想再看見重要的人在我面前消失,永遠都回不來。」關若靜惡狠狠的反駁,她激動地咆哮:「上次是我先生,這次是我孩子,妳為什麼不試圖阻止?妳在他們心中有很重要的份量,如果是妳跟我一起說,他們會留下。」
關于雯還是搖頭。
「若靜,這樣是不對的。這幾天我想了很多,發現自己做錯了一些事情,我不該以為自己在子靜心中很重要,藉此去剝奪他的自由權,這是非常卑鄙的。而且用這種方法,綁不住預言家的野貓,他們會更加反抗,妳為什麼不檢討自己,難道子靜跟妳如此疏離是無緣無故的嗎?」
關若靜被逼問得無話可答,她悲痛地低下頭,啜泣著,十幾年來的辛酸回憶一下子湧上心頭,讓她無法忍受這種打擊。
「子靜不懂,這是我為他好才做的決定。他只是年紀小還不懂事,長大他會明白我的苦心……」
「妳不要傻了,若靜!」關于雯大喝一聲,若靜愣愣地望著她臉上的怒容,顯然不太明白她的怒氣從何而來。
「妳不能老以為自己是悲劇主角,什麼事情都覺得是自己委屈,妳應該聽聽子靜的聲音,我們都太忽略他的意思,也沒花時間去瞭解他,讓他覺得很無助,我們都沒辦法顧慮他的心情,憑什麼要他來顧慮我們的心情?」
「他是晚輩,本來就是他要多多禮讓才對,只有他配合我,哪有我反過來要配合他的道理?」
「若靜!」
面對她理直氣壯的回嘴,關于雯真的動怒了。
「子靜不喜歡這樣,他也是人,也希望跟大家促進關係,沒有人了解他讓他心中覺得很寂寞,我們沒做好長輩的責任,他也沒必要遵循晚輩的禮儀。這是相對的,子靜他頂多是妳的兒子、妳的晚輩,但他不是妳的僕人,他沒必要什麼事情都得配合妳,以妳說的為第一優先,正因為他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歡被人拘束,才會對妳的動作反感。妳知道嗎?子靜只是希望我們不要控制他,就這麼簡單。」
關若靜傻傻的聽著,眼淚又流下來,她心中委屈萬分,而且十分不以為然,別說她不了解子靜,他也沒有了解她這個做母親的。
關于雯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還在想什麼,自己剛剛說的話可說是白費了,關若靜根本聽不下去,她也忍不住大吼大叫了。
「妳到底想怎樣?妳跟子靜都不肯退讓一步,搞到最後妳到底想要什麼?還是真的像子靜說的那樣,妳只是想要他乖乖聽妳的話,屈服於妳,事事聽從妳?哥哥不喜歡被人管,子靜也跟他爸爸一樣啊!反正早晚子靜都會被捲入戰爭,現在讓他去了解背向空間又有什麼不好,哥哥的預言中說得清清楚楚,各族的真主將會聯合,妳不要說妳不知道,縛咒師的真主一直都是預言家的傳人,子靜他也是真主,就算他自己沒有捲入戰爭的意思,戰爭也會把他捲進去的!」
一口氣罵了一長串話,兩人同時陷入沉默,于雯望著坐在沙發上的若靜,大口的喘氣,語調冷酷的表示。
「妳明白了吧?事情早就不是妳我能控制的,現在除了替子靜祈禱,希望他出去磨練成功,好好的活著,其他的,我們什麼也不能插手。」
關若靜沒有回話,只是低頭痛哭。
*
關子靜將水柱在手臂捲了一圈,再用冰符冰凍成一把現成冰劍,朝封鑾進攻,在寒氣防禦之下,封鑾提高溫度的手對他一點殺傷力也沒有,這是他很早就想到的計策,採取大範圍的防禦,封鑾會更難進攻。
果然在這奇怪的大冰柱劍防禦之下,封鑾不但碰不到子靜,而且手上的熱能要維持也比平常困難,仔細一看才發現四周都因為冰符結冰,他冷哼了一聲,讓手臂的溫度開始急速下降。
「冒著讓手臂凍傷的危險,你倒是很勇敢,但是冰得快,你要結凍對付絕對零度就需要點時間了吧!」
封鑾冷冷的說著,右手伸出,握住子靜的冰柱劍,將它扭斷,就在那一剎那,水嘩啦的潑出來,濺在封鑾手臂上,碰到那絕對零度的手,馬上結凍成冰,在封鑾的手上鋪上一層薄冰,行動緩慢很多,他吃驚地望著結冰的手。
「我只結凍水的表面,這根冰柱凍得不完全,我早猜到你可能又要直接粉碎我的冰,乾脆留點水讓你結凍,減緩行動,而且裡面是水,手才不容易凍傷。」
子靜終於也有機會裝出冷漠的表情擱狠話了,他拿出冰符,微微一笑。
「來啊!提高溫度把冰給融了,不然你的動作那麼慢,行動又不便,要打接近戰對你應該很不利才對。」
封鑾啐了一口,一邊將結凍的手回復溫度,另一方面則繼續用沒結凍的手,以絕對零度的攻擊往子靜擊去。子靜看清楚他的動作,側身閃過,一腳朝封鑾腰眼踢去,封鑾冷笑伸手來擋,沒想到子靜卻偷偷在腳上用火符裝了個火輪子,在他手臂上劃下長長一痕,但封鑾好像沒有感覺似的,快攻又馬上過來。
子靜壓下心中的疑惑,冷靜以對,憑著之前幾天的魔鬼特訓,一邊閃避封鑾的攻擊,一邊交互用火符跟水符分別對付封鑾的冰點跟燃點。
封鑾心中有不小的詫異,不過一個星期多沒幾天,這個弱小的縛咒師竟然有這種程度的長進,反而輕敵的自己一開始就吃了苦頭,佔盡下風。
忽然子靜從懷中掏出一張奇怪的符咒,將它擲在地上,還沒落地又形成另一個關子靜,他再丟出一張符,又一個關子靜,將真正的關子靜擋在後方,封鑾皺皺眉頭,想要闖過去砍殺真正的子靜,但走道很窄,除非打過這些分身符化出來的關子靜,否則就別想前進。
子靜不斷從懷中丟出之前就預備好的十幾張分身符,然後抱起宇晴轉身走進電梯,馬上按了關鍵,順便將每一個樓層的按鍵都拍了一下,他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
多符聯陣跟符咒陣又要派上用場囉!說他很沒用又沒價值的封鑾,得讓他好好嚐一嚐這些縛咒師的拿手絕活。
*
等到封鑾解決那些煩人的路障符咒,電梯已經到了二樓停著不動,不過他剛剛瞄了顯示燈一眼,發現電梯每一層樓都有停留,根本不知道關子靜會跑到哪一層樓,而且要搭電梯下去也很花時間,還要等開關門,他沒耐心就直接走樓梯衝下去,每一層樓都看一眼,沒人就繼續往下衝,但他直搜到二樓,還是沒有發現關子靜跟宇晴的蹤影。
該不會是被騙了……既然如此,會在哪一層樓呢?
封鑾冷靜的思考,突然明白了子靜可能會跑的地方,那就是七樓,電梯從八樓下來每層都停,到二樓最花時間,雖然離八樓最遠,但有很小的機率會待在這層樓,他應該是冒險電梯一到七樓就出來,躲在某個地方,等他傻愣愣的往下搜尋再跑出來。
他按了電梯向上的鈕,一路坐電梯回到七樓,裡面靜悄悄的,他這次不敢大意,很仔細的蒐,但什麼痕跡也沒有,雖然宇晴受傷了,但子靜一定用縛咒師的力量將血跡清掉。
封鑾冷靜地觀察,一步步慢慢走,忽然,他看到角落的工具箱,他忍不住微微一笑,悄聲上前,然後突然打開工具箱大門,裡面滾出滿臉驚嚇的子靜還有宇晴,他顯然被自己的突擊嚇壞了,當然,小孩子以為自己這樣已經算是很厲害的計算,沒想到會被料破。
「不得不承認你的確進步了,不過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趴在地上的關子靜抖得說不出話,一邊的宇晴則是怒眼瞪視封鑾,他才不理,將手臂的溫度降到最低,然後蹲下,用力向關子靜的後頸扭去,將他的頭給擰下來,但不知怎麼搞的,手上突然一輕,他手中只剩下半張符咒。
又被騙了!
看來那邊的宇晴也是造假的,封鑾氣急敗壞跑回電梯前面,按開電梯,稍微思考了一下,才將按鍵按了九樓。他怎麼沒想到?一開始關子靜肯定是跟宇晴兩個躲在電梯中,在他從樓梯瘋狂搜索各樓層,用最安全的方式回到七樓放下誘餌,再趁他還沒走到二樓時,讓電梯回去二樓,往上走到九樓。
這個關子靜比想像中還要難對付,他真的太輕敵了。
電梯門一打開,迎面而來的是三枚黑色飛鏢,不意外,他早料到宇晴會在出口處埋伏,輕鬆避開飛鏢,封鑾走出電梯,看見走道盡頭是坐著向他發射飛鏢的宇晴,旁邊則是帶笑的關子靜,現在那張笑臉看起來讓人很想將它撕爛。
「你終於來了,猜猜看很好玩吧!看你還敢不敢看不起別人,宇晴,妳幫我掩護。」
宇晴好像已經做過包紮跟治療,她衝向前快速地朝封鑾衝來,身影如同鬼魅一樣,快速又令人難以預料,封鑾越打越困惑,他之前跟學姊對戰,從來沒看過她的武技有強到這種地步,而且以往自己都更勝一籌的,怎麼今天反被壓制?
「學姊,請恕我無禮。」
封鑾咬咬牙,讓全身溫度同時下降,宇晴一腳掃過來踢到他,馬上被寒氣凍傷,她痛苦的倒在地上,封鑾越過她,往子靜跑去,他必須盡快殺掉這個該死的目標。
關子靜將手掌合在一起,將能量運往地上的符咒陣,一陣風順應他的召喚刮向封鑾,他被強風刮得站不住腳,而且風高溫乾燥,對於降低溫度的自己來說很不舒服,他瞇著眼望著那個縛咒師,這才看清楚他腳下還有自己腳下都有許多奇怪的符號。
子靜將手掌分開,一股強烈的風再次襲向封鑾,趁他被風刮得無法反應之際,從袖中抽出繩符向他擲去,繩符化出數條繩子自動將封鑾手腳捆起,但封鑾又不是笨蛋,他馬上提高溫度將繩子燒掉。
「你這個符咒陣能幹麻?」
強風已經停下來了,顯然關子靜已經沒有多餘能量可以輸入風火聯陣中,封鑾輕蔑的一笑,慢慢往前走,他這次一定要用這雙手將那顆惹人厭的頭擰下來。
「不好意思,將軍。」
子靜疲倦地微笑,右手比出手槍的手勢,朝他的方向指著。
「封鑾,你輸了!」
清脆的冷淡聲音從背後響起,然後封鑾感到一陣劇痛,背上已經挨了一記,宇晴拍拍手,化出許多黑色的繩索,將封鑾綑綁起來,這次是用影形成的,他短時間掙脫不了。封鑾感到詫異,回頭一看,那個痛苦倒在地上凍傷的宇晴還在,那現在站在關子靜旁邊、剛剛還給自己重擊的宇晴又是誰?
「後面的,是仿冒品,那是用符咒陣中的傀儡陣化出的。這個宇晴,剛剛還在七樓跟你見過面,不過你好像以為她才是假的。」
子靜看到封鑾一張撲克牌臉又是不信又是錯愕,哈哈大笑,滑坐在地上,想到剛剛自己急中生智,想出這樣的計策,還滿佩服自己的。當然,也要多謝秋奉的鼓勵跟特訓。
原來剛剛子靜拍了七到二樓的所有按鍵,電梯一到七樓就跑出來,然後利用宇晴的能力影遁,鑽入影的空間中,先躲過封鑾的第一次搜查,在短時間內,他又在工具櫃中擺上分身符,派宇晴在那裡拖時間,自己則跑到上面九樓的地方開始畫符咒陣跟風火聯陣埋伏。
封鑾會花時間細細搜查七樓,他就利用這段時間完成整個符咒陣還有聯陣,在封鑾一跑到九樓,就用傀儡陣變出假的宇晴跟他纏鬥,因為傀儡陣中的假傀儡可以隨著操縱者的心思而變換方位,可以移動迅速但是沒有殺傷力,不知道這點的封鑾會攻擊這個假宇晴,使他產生已經解決一個的錯覺。在他被風火聯陣困住時,真正的宇晴已經用影遁在影的空間中埋伏,等待封鑾以為成功破解聯陣發動攻擊時,做最後的突擊。
不過為了要操控符咒陣跟聯陣,子靜耗費極大的能量,要不是跟著秋奉修行時,她有教自己要如何藉由訓練提升能量,不然他現在早就不支倒地了。
「封鑾,是領主派你來殺我的嗎?」
走到封鑾之前,宇晴冷冷的質問他,封鑾鏡片後的灰色眼睛閃著不明光芒,還有複雜的情感,過了好半天,才說:「是領主沒錯,但同時也是另一個組織下的命。」
「什麼?」
宇晴不知道他的意思,封鑾將視線轉向攤在地上休息的子靜。
「縛咒師,你應該知道那個組織,我跟娃娃都是那個組織的人。」
「我知道,那個想要除掉真主的組織。」子靜忍著疲勞轉動腦袋搜尋有用的資訊。「那這樣就說通了,你是那組織派出來督促瘋笛的,你們的目標都是要把真的真主給殺掉,所以藉由殺害黑帝手下的治療人才,也是你們削弱他實力的手段之一。」
「哼,黑帝手下那個治療的人不是我殺的。」
封鑾冷冷的表示,子靜嘿嘿笑了幾聲。
「少騙人了,那種死法確定是你的能力才會造成的傷害,你們本來就很有理由殺害她。因為瘋笛看宇晴不順眼,也要差你把宇晴給殺了,虧你那天還這麼冠冕堂皇跟我說教,結果先朝宇晴動手的人是誰?」
「我攻擊學姊是不得已的,但這種話對你說也沒用。」
儘管動彈不得,生死操縱在別人身上,封鑾一張嘴還是硬得很,完全不肯放下他的高姿態,這讓子靜看了就不爽。的確,虧他當時為了他說的話沮喪那麼久,結果他說的也是空話,光是一張嘴巴會說,他還不是首當其衝攻擊宇晴?
要不是今天有叢琉特別用能力帶他過來,宇晴真的會死在他手上。
此時,封鑾又將視線轉回去望著宇晴。
「學姊,這裡不能再待了,領主會不顧一切殺了妳,最好還是先回去背向空間,領主一時之間還不會回去,學姊到那裡才安全。」
「……我的安危從此不要你擔心。」
看著封鑾好半晌,宇晴輕輕的說。她不管別人對她的感情怎麼樣,現在事情已經嚴重到會危害子靜的安全,她不能再延遲下去,馬上拉著子靜從救生梯衝下去,丟下靜靜凝視著她的封鑾,叫輛計程車,往車站的方向駛去。
「宇晴,妳還好吧!」
子靜關心的查看她腰間的傷口,剛剛雖然做了緊急處理,先止了血,再用治療符貼在上面療傷,但怕剛剛的最後突擊讓宇晴傷口迸裂就糟了。面對他的關心,宇晴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子靜看到她蒼白的臉頰,也消瘦許多,總覺得心中有點愧疚,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為了他,宇晴做了好多的犧牲,她不在乎自己會變得怎麼樣,還是要保護子靜的安全,對於這份感情,子靜覺得好像一輩子都沒辦法還了。
宇晴,真的對他很好。
「我沒事。」
宇晴淡淡的嗓音從懷中傳來,嗓音中同樣有甩不掉的疲倦。
「我們現在坐電車到東京郊外去,我的屬下報告過,最近空間裂縫在那附近,我們得回去背向空間。」
「要到背向空間?」
一說到要回去這個生長了四十年卻一點印象也沒有的地方,子靜感到未知的恐懼,他對背向空間的了解就只有幾種人類,還有他們的能力,其他的對他來說,背向空間只是一個名詞,他連背向空間可能會有什麼景象、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沒錯,這邊已經不能再容納我們,你的能力到背向空間才有存活的空間,母星跟背向空間是不同的領域,你繼續在這裡待下去,很快就會被抓到。」
宇晴聽出他的口氣中有些退怯,柔聲安慰。
「你遲早要回去的,只是差時間的早晚。」
「嗯!我知道了。」
子靜將視線轉向車窗外閃過的街燈,還有熱鬧的商店街,這是他在母星待的最後一個地方了,再過不久,他就要到背向空間去,也不知道會不會再回來這個地方。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