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墨閣

夢諭  第十九章  決戰與猶豫

和印象中差不多的身影，這個她曾經想了很多遍也念了很多遍的本尊終於出現在她的眼前，那樣堅毅那樣滄桑，俊俏秀美的臉孔是精靈特有的美，專屬於精靈的自然之美。

珞楓，菲加索奈八大精靈長之一的闇之精靈。

專屬於他的風采不管過多久仍是沒變，那樣高挑卻又高傲的身影，永遠是那樣的令人不敢恭維，看似冷酷的面容卻包覆著一顆細膩的心思，平淡的表情中隱含著他的溫柔。

一般的精靈若是沒有例外都是金色之髮，就像晨心的髮也是淺金色的柔美秀髮，珞楓或許就是那少見的例外，就算是恢復原本的精靈本樣，那頭烏黑的烏絲還是一樣黑得發亮，或許是身為黑暗精靈的關係，跟其他精靈比起來，珞楓的氣質跟他們與眾不同。

珞楓有些蒼白的額上斜掛著一枚墨色之石，那是從夢諭世界帶出來的，屬於黑暗精靈的闇之瑰，為了彌補守護精靈逝去的力量流失，還有沒有參加成年禮的成年戒指力量差距，這是珞楓特地遣人去找回的，配戴在身上可以激發出本身的黑暗之力，散出比平常還要強數倍的力量。

黑與白強烈的對比，珞楓那雙銳利的闇色眸子蒙上不明的黯淡還有詭異的神色，黑色的蝶翼在兩側輕輕拍動，他的手握著珞也曾經使用過的黑劍，只不過珞所使用的是劍的外殼，而他所駕馭的則是這把劍的元神。

同樣也是上一任精靈長所遺留下來的愛劍，比起晨心的執法長劍，珞楓手中這把刻著火焰文的黑暗長劍一點也不遜色。

「好久不見。」

溫雅的嗓音中卻是透著隱約的殺氣，珞楓和珞不一樣，珞楓是內斂的，他可以將情緒全都隱藏而不使人猜透，氣質是那樣的乾淨；而珞，毫不掩飾自身的邪惡氣質，專屬闇的邪氣在他的臉上完全的展現，雖然是珞楓的守護精靈，卻只有珞擁有那邪氣又漂亮的笑容。

「今非昔比。」

本來曾經想過見到珞楓想要脫口的種種疑問還有指責，在這樣的關頭，竟然只是說出這樣淡淡的無關緊要的話語，晨心察覺到，自己又多了幾分的冷靜和穩重。

或許在跟芬雪還有莫君談過之後，不知不覺之間，她想了很多很多，這些思考都反映在她的動作還有思考上。

「比試？呵……原來妳是存著這個心意的，好在我早料到，有記得帶劍。」

雖然口上是在笑，不過珞楓的語氣冷的沒有笑意只有更多隱藏不住的殺氣。他銳利的眼光瞅著晨心，她不敢大意，也全神貫注地觀察他的動作，以免被突襲成功自己可就落了下風，到時就不妙了。

「珞不是我殺的！」

直覺上猜到對方可能是因為這樣的理由發火，晨心選擇先撇清關係，不然到時候真的造成誤會那該怎麼辦？雖然那劍是她刺的，不過真正造成珞楓的死不是那劍，而是不明的黑色氣流，要是沒有那莫名的黑色氣流，珞根本就不會死。

她之前一直以為那是珞楓親自下的手，但是以珞楓的反應還有之前的前後推斷，從衝動中找回理智的她已經推翻這樣不合理的可能。

就像她認為守護精靈那麼重要一樣，珞楓他也少不了自己的守護精靈，他不可能會為了那麼無聊的理由犧牲自己最親密的夥伴。

「想要撇清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口說無憑。」

珞楓沒有商量餘地的舉起了黑劍，那柄黑劍之上仍有那鮮紅的火焰文字，比之從前見過的那把劍，這把更具有威脅以及壓迫感，晨心清楚的感覺到珞楓此時絕對不是說說就算的，現在的事情可不是能夠說說就算的。

果然……他們始終要兵刃相向……

收起心中那份酸澀，晨心同樣冷酷的朣仁充斥著對戰的冷靜。

「你是認真的，要殺我？」

瞬間化去人類偽裝，精靈的本樣已然出現，晨心握著那把精靈王賜予的執法長劍，左腳跨在前，拿劍的右手平舉，藍色的眸子緊盯著珞楓的動作瞧，準備他一動作就發動奇襲，同時進攻。

「若妳有守護精靈增強力量，必定可以勝我，如今妳卻只有機會和我打成平手。」珞楓輕輕地、緩緩地笑了，不過那笑卻讓晨心覺得心涼，那是一個好深沉好悲傷的沉重笑容，她想不通，為什麼精靈會有那樣哀愁的表情，這麼哀愁的精靈還可以活下去嗎？

她不敢想像。

「我有成年戒指，也有加強力量的魔法。」沒有給對方的話給激怒，晨心反而高舉戴在無名指上的成年戒指，那枚從精靈王手中接過的成年戒指，上方翠綠的寶石閃爍著無比的光輝，晨心展開半透明的藍蝶翼，浮起身子，搶先攻入珞楓的週遭，手上長劍一劃，已向珞楓進了一招。

珞楓看似輕鬆地撥開那劍，實際上已是凝神以對，面對這樣的對手根本不敢大意。

其實他們兩個現在根本就是半斤八兩，都沒有守護精靈，都靠著外物加強自己的力量，不過晨心大概還比珞楓技高一籌，她有施咒語，可以增強力量，照理推斷，珞楓一開始就佔盡下風，但因為珞楓畢竟還是簽過守護精靈條約，又找了增強力量的石頭，在另一方面又扯成平手。

瀟灑的黑影，點綴在有月色的黑夜之中，那是幅多美的畫。

晨心賣力的轉動自己的手腕，將劍法發揮的淋漓盡致，每一招都是取向珞楓的要害，極盡自己所學，平常所練習到的各種技巧全都應用上，劍尖像隻靈巧的小鳥，快速又輕巧。珞楓扭轉長劍，都是輕描淡寫的擋下，從方才到現在，他只守不攻。

晨心想到的不是珞楓看輕她而不使殺招，而是在想，珞楓在隱藏什麼、在隱瞞什麼，以珞楓的個性，就是賣弄自己的能力也不會乖乖挨打，這樣的對戰氣氛有些怪異，雖然多年不見，但晨心可不認為這段時間內珞楓會在這方面有多大改變，打鬥習慣是很難有所改變的。

珞楓那雙闇色的眸子到底藏了多少的秘密？他到底還有什麼沒有說出口？

精靈之間，有必要爭的你死我活嗎？

同樣是在相同的湖水中孕育為一個生命，都是相同階級的同伴，一起在同樣的櫻花樹下度過同樣的歲月，這樣相爭，難道不會覺得可笑嗎？

晨心右手捲起一個小型的龍捲風，襲向珞楓，他展開雙翅向後一躍，避開了致命的危機，但是那雙眸子又帶著耐人尋味的異樣色彩。

晨心不等珞楓站定位，立即在手上凝聚了風精靈最擅長的風之術，只希望用這樣簡單的招數就可以制服珞楓，不要用上精靈長專傳的殺招，不要用上執法精靈才會的毀滅之招。

她不要毀滅……說她天真也好，但是……這種事情她辦不到……

曾經在心中想過千回百回，現在親眼看見珞楓，她終於明白自己是不可能下得了手的，畢竟是一起相處過的夥伴，畢竟是曾經濃厚的情誼，哪能這麼說斷就斷？

「珞楓，你被什麼綁住了？為何始終脫不離羅貝克？」

暗暗凝聚力量，她亦喊出了真心話，如果當年的憂慮真的成真，她真的可以公正執法嗎？面對夥伴，可以……不留情的下手嗎？她真的要被迫成為這麼冷酷的人嗎？

「人情。」

珞楓勾起嘴角，看著那位風精靈盡了全力拚鬥，臉上已經露出疲態，還有那哀戚失望的表情。不過她的時間就快要到了，再拖些時候，魔咒會引起讓施咒者動彈不得的癱瘓，拖到那時候，晨心就等於是將自己的生命交給珞楓了。

晨心沒再多問，只是挺起雪色長劍奮力一刺，隨著劍身而接近的旋風括得珞楓的臉頰有幾分刺痛，他的反應很快速，在感覺到攻擊中帶了魔法時，他馬上化出黑暗之氣作為牆擋下魔法攻擊再舉劍一擋。

這下晨心完全可以確定那天和珞比試劍術時，那個吸走珞能源的絕對不是珞楓，雖然平平都是黑暗的氣息，但是那天突現的黑暗氣息帶有霸道，那個霸道，不是珞楓會有的。這樣子的氣息，只要用心去體會，就可以分別。

珞楓應該有的霸道因為本命精靈和守護精靈之間的關係，在出生時，霸道就只存在於珞身上，珞楓則是不與人爭的，所以作風強硬的珞可是名副其實的守護精靈，在之前，有事都是他在出面，輪到珞楓出手的機會實在微乎其微。

珞楓沾染著夜色的朣仁泛著幾許的憂愁還有猶豫，他握劍的手又緊了幾分，晨心覺得自己看到他的掙扎，而這時就像是乍然給了她一記響雷。

她之前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行為是多麼的過分多麼的殘酷，也許站在她的角度來看，那根本是理所當然應該也必須要做的事情，但是現在看著珞楓那特別脆弱的眸子，從外洩的情緒中得知，她的行為是如此的殘忍。

她一直用行動逼珞楓作出抉擇，因為不懂他的苦心還有心情，她只是一直盲目的想要找到自己的守護精靈，卻忽略到自己這樣積極的動作，是一步步的把珞楓往懸崖推。

她只想到自己被迫做殘酷的事，要殺掉夥伴，卻沒想到珞楓是那樣的孤獨，在他周圍的人幾乎都是不能相信的，就連從前信任過他的夥伴都以為他是真的背叛了，不會在信任他反而會追擊他，世界上好似就只他一個人，除了守護精靈，他沒有依靠，也沒有避風港，只能獨自航行在暴風雨中，隨時會被海浪吞噬。

失去了守護精靈他更是孤單，甚至沒有人可以了解他了，面對他口中所謂的人情還有同伴之間的友情、道德的道義等等將他撕裂成兩半，無法成全任何一方，就只能帶著血肉糢糊的心等著結束，因為他被這些東西緊緊的束縛，逃不掉也脫離不了。

即使面對這樣只能夠二選一的選擇，他也只能自己斟酌選擇要走向哪條道路，不過他總是會選擇成全別人犧牲自己的，因為他不想要繼續辛苦下去，或許他認為能夠在死前為從前的夥伴做點什麼就已經盡了彼此之間的友情，孤獨的被冤枉誤會而死。

她從沒有想過珞楓過的這樣苦，這樣悽慘的生活怎麼會是適合精靈的？一個精靈是多麼的脆弱多麼的纖細，悲傷會讓精靈發狂的無法活下，很少有精靈忍的下，珞楓對於同伴的執著勝過了精靈先天的本性。

比起珞楓，她實在沒資格說自己的處境痛苦。

「珞楓，你為什麼從來都沒有說過？你自己覺得這樣很好嗎？」晨心忍不住朝珞楓大喊著，她看到珞楓明顯地晃了一晃，更是加深自己的認知，她感到有某種莫名的霧氣正在模糊自己的視線。

「妳認為我說了有誰會信？」勉強牽起嘴角的笑容，珞楓滿腔的苦轉為臉上的笑，一個比哭更難看的笑。

因為唯一了解他的「我」已經不在了，不管怎樣呼喚，再也聽不到他的回聲，他從那一刻起，就再也不奢望有人可以相信他，陷入孤獨又絕望的深淵。

「你這個笨蛋！你以為當年你所結的伴心結沒人看見嗎？這算什麼？你自己覺得這樣很好嗎？這樣虐待自己很好嗎？你不說有誰會明白？」她看到珞楓那種悽涼的笑，怒火還有更多的涼意緩緩升上，不禁對他咆哮。

珞楓落寞的一笑，那雙黑色如星的朣仁映著星空的點點閃亮。

「珞。」

晨心整顆心頓時涼下來了，聽到這個字她已經全部明白了，只要一個字就可以代表一切，珞楓就這個字已經清楚的表達了他所有的心情還有情緒。

聽到這種回答，只會讓她更加的自責而已。

這就是所謂的後悔嗎？

身體不再聽從自己的使喚，漸漸地癱軟，失去力氣，意識是越來越模糊，應該是魔咒時限已到，在大量損耗力量之後，身體強迫性進入休眠狀態，但是她並不怎麼在意，直到斷了思緒的那時，她唯一只有想到一件事情。

沒有守護精靈的本命精靈，真的很寂寞。

珞楓輕嘆了口氣，上前攔腰抱起那失了意識的執法精靈，嘴角浮現點點苦澀的笑。

說笨蛋，她比他更像個呆子。

珞楓覺得很疲倦。

腳步開始網羅貝克的奉闇總部前進。

這個笨蛋，果然無法公正執法，還當什麼執法精靈啊！

不過……他認為她真的成長很多。

磨練是需要時間的，要痛到骨子裡才會學到教訓，這點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悲哀的符合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