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墨閣

夢諭  第四章  班級與姓名

「珞楓大人，您怎麼啦？」

昨日出現在公寓的男子又突然現身在方起床的珞楓面前，他是接到上級長官特別獲准才會再度前往的，只見珞楓俊秀的細眉緊蹙，一手則抓著心口的衣服，怎麼也不肯鬆手。

怎麼了？他也不知道，從今天早上起床後就感到一股煩悶的氣氛，一直喘不過氣，心口隱隱作痛，冷汗直冒，臉色也變得十分慘白，而且還有莫名的恐慌。

對了，恐慌，像是懼怕什麼事情一樣，讓他一直無法寬心，到底在他睡著的時候發生什麼事？

「你退下。」

在組織中，他擁有一定的身分地位，男子不敢違抗，縱使自己的上級長官要他來探聽一些事情，但是彼此是屬於不同部門的，要是珞楓一個不爽把他砍了，他可不划算，便馬上施魔法離開房間。

珞楓腳才剛撻到地上，就覺得站不住腳，扶住牆壁才勉強站起來。

吃力地移動到客廳的地方，捕捉到周圍一些微弱的黑暗氣息，維持結界的能量，原本應該足夠，但是卻因為不明原因而潰散，瀰漫在房間周圍，那種微弱的感覺給自己帶來不安。

他伸掌捕捉那些微弱的黑暗氣息，閉上眼睛。

「珞。」

輕呼聲，四周安靜地沒有任何動靜，連針掉在地上都聽的一清二楚。

沒有任何回應，平時只要一個字，不需要說什麼，他的守護精靈就會沒有任何異議，立即出現在他身旁待命，今天卻反常的連聲也不吭，連點影子也看不見，這讓珞楓感到不對勁。

「珞。」

再喚了聲，依然只有沉默回覆他的叫喊。

應驗心中那種莫名的恐慌，他站不住腳，跌倒在地。沒錯，因為他的守護精靈不在了，所以會覺得恐慌，還有那種空虛感，簽訂過契約，本命精靈跟守護精靈有一定的連結，如果守護精靈出事了，本命精靈是可以感覺得到的。

再說他體內部分的力量已經開始緩緩流失，更證實珞凶多吉少的事實。

「珞？」

這次的喊聲帶有萬分的慌張，他不敢相信，只不過一個晚上，他的守護精靈就這樣殞落了。他不放棄的繼續掃視房間四周，儘管這樣一點意義也沒有，還是下意識這樣做。

是誰？誰殺了珞，執法精靈晨心嗎？

心中浮現這個最有可能的答案，珞楓憤恨地抿緊發紫的唇。

只有晨心才有可能殺害珞，一定是因為珞被她發現，自知打不過又不想給他找麻煩才會自尋死路的。

悲痛地想著，心像是被掏空一般，什麼快樂的念頭都消失了，只剩下空洞，那片空蕩蕩的心房，現在唯一只留下說不出的忿怒還有一種無力。珞死了，也代表他往後必須得一個人奮戰，對付教中分崩離析企圖對抗他的勢力，還有前來捕捉他的晨心……只剩他一個人了……

守護精靈跟本命精靈之間有著緊密的連接，他們是世界上最好的夥伴，也是最親密的朋友，他們一同度過孤獨還有悲傷的歲月，因此這兩方雖然是主僕關係為重，可之間的感情是深厚的。

自己的守護精靈因為自己保護不周而死亡，他很愧疚，此時不免心虛的望向雪蛾的房門，失去守護精靈的晨心同樣也在嚐著這種苦痛嗎？這個空洞的寂寞也同樣存在在晨心的心中嗎？

「我以為妳不想跟我作對的，晨心。」唇角扯出一抹淒慘的苦笑，珞楓笑得悲傷。「沒想到你是真的想至我於死地。」

不過這怪不得她，是自己先背叛精靈群背叛她的。

就算晨心可以原諒他盜走她守護精靈的過分舉動，他叛走的事實依舊不會改變，她是執法精靈，親手斬殺叛徒，就是她的職責。

妳是要給我一個懲罰嗎？一個失去守護精靈的懲罰，這個罰，太重了吧？

淚從他沒有瑕疵的俊顏上滑下，無聲的哭泣比有聲的哭泣更來的殘酷慘痛，但真正的慘痛是哭不出也喊不出的，就像現在珞楓一樣，說不出的痛，還有那種無言的沉重擔子、無限的空虛，正在吞沒他。

他再次閉上眼睛，右手拳頭收緊。

珞，我不會讓你的犧牲白費，謝謝你對我的忠誠。

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珞楓拖著有如千斤重的腳步緩踱到雪蛾的房前。

「懶惰蟲，起床了！」

這話很是無力，而且帶有濃得說不出的傷痛，正在房內整理書包的雪蛾有些訝異。

「哥？」

遲疑地喊了聲，背起新書包走到客廳，就見那個老是酷勁十足的哥哥坐在沙發上，一臉的疲倦以及哀傷，眼神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空洞，好似發生什麼慘事一般。雪蛾愣愣地瞪著他看了好半晌，嘴巴張開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她瞥見珞楓抬起頭，遞來的是冰冷的瞪視，讓她不敢多問，只是安靜地帶著學校用具出門，留下珞楓一個人，獨自傷感。

＊

「這位是苗雪蛾同學，大家以後要跟她好好相處，苗同學是新來的同學，有不懂的地方要告訴她，要熱心幫助同學。」

和以前沒什麼兩樣的老師介紹，雪蛾無法打起精神和全班相望，環顧下方一個個帶著嘲笑眼神還有竊竊私語的同學們，這種氣氛實在讓人難以忍受。

她到剛剛才知道自己進到最討厭的那種班級，資優班。

此刻全班都帶著好奇的眼光打量雪蛾，反正這都只是暫時的，時間一久，他們就不會再對她感興趣了。

雪蛾如此告訴自己，每次都是這樣，轉學生總是可以在短時間受到大家的關注，時間一久，日子一長，大家就不會再跟她說半句話。不要緊，自己窩在角落習慣了，她還喜歡自己一個人，而討厭那成群的人群們，只會排擠她、忽略她。

勉強抬起自己的目光再次掃視她的新同學，在望向角落時，不由得眼睛一亮，那裡坐了個漂亮的短褐髮女生，她沒有把注意力集中在新轉學生的苗雪蛾身上，只是略感無聊的望向窗外。

雖然那個女生的反應如此冷淡，對她連正眼也不瞧一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對這個冷漠的女生頗有好感，不同於之前的格格不入，她覺得那女生是個很好的人。

那女生有著冰冷的表情，對週遭的事物好像都沒什麼留意，可是她對什麼事情都沒有興趣，那雙眼睛中反而沒有令人厭惡的嘲諷，只是平靜地毫無任何波動。這樣子，至少比那些假惺惺的人要好多了。

「苗同學，妳就坐在曲妃鶯同學旁邊的空位吧！」老師還是揚著有些虛偽的燦爛笑容，親切地指著那個空位子，示意雪蛾去那邊坐下，正是在那個孤高冷淡的女生旁邊。

坐在那女生的旁邊，莫名其妙地升上一種快樂的感覺，雪蛾沒有異議的乖乖坐到位置上，斜眼偷偷的打量那個長的漂亮的女生，也就是曲妃鶯。對於她，她有點好奇，以為那種冰冷什麼事情都不理的人只是小說中虛構的人，不過這時候她眼前就坐了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看起來還挺像繪本中那些奇幻生物一樣，那些生物都是美麗的，特別的氣質，說起來這個同學予人的感覺倒有點相像。

「妳看夠了沒？」

毫無預警的，她忽然拋來一句話，曲妃鶯黑眸泛著冷冷的光芒，已經明顯表示出自己的不滿。雪蛾連忙向她陪不是，窘困的看她將臉轉向窗外，這才臉紅地轉過頭盯著自己桌上的課本看，暗自責備自己的沒禮貌。

只是很奇怪，那個女生，總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裡看過，卻又想不起來半分。

＊

過了一星期，雪蛾發現這個資優班比她從前待過的班都還要離譜許多，尤其是那些女生的鉤心鬥角，真是令人心驚膽顫，在此之前，她從來不知道同學之間態度可以惡劣成這樣。

舉個例證來說，口齒伶俐的班長梁星雪和那個被譏諷為矮肥短的王裕芯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呦！妳這麼慢才來，又是怎麼樣啊？」班長此話一出，她的那群狐群狗黨馬上跟著哈哈大笑。這是某一次的自然實驗課，班長跟王裕芯分到了同一組，而現在是上課後二十分鐘左右。

「妳不要以為你班長就了不起，我是路上有事情。」王裕芯被班長那種態度羞辱，也很不甘示弱地回話，不過沒半個人響應她的話，還放出許多的噓聲。

那個女生在班上人緣很差，不過雪蛾覺得她是罪有應得，那個女生是個被家裡寵壞的獨生女，指使別人慣了，而且無法忍受別人違逆她的意思，喜歡發號施令，不喜歡做事，什麼都要別人幫忙，然後再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把所有的事情的錯誤都推到別人身上，再把所有功勞全纜到自己身上。

雪蛾其實也很不喜歡她，但說班長這樣的態度，卻也不算太好。

「是喔！我的千金大小姐，這次是什麼理由呢？我想想，該不會又是氣喘發作了吧？好可憐喔！」這種語氣已經算尖酸刻薄，而且都是得理不饒人。

「妳……我……我我……我叫我哥哥帶人來打妳喔！」氣的臉都漲的通紅，那女生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腦子一片空白，好半天才丟出一句沒什麼氣魄的威脅。

「我好怕喔！怎麼辦呀？」班長裝模作樣地擺出一個欠揍的表情，這句話十成八九是假的，班長也算是挺漂亮，後頭還有許多人撐腰，雪蛾才不信王裕芯可以拿班長怎麼樣。

「不理你們。」最終下場總是王裕芯氣不過走掉，然後班長等人哄堂大笑。

很惡毒，這個班雖然資優，但是處人待事卻很惡毒，唯一執得讓她慶幸的事是，到目前為止，她跟班上的人相處都還不算太差。

雪蛾有時也猜想，說不定是因為班長等人用心的以言語攻擊王裕芯（為了叫她轉學），所以才沒有注意到她。不過，雖然那群人有時候很惡劣，平時人真的還滿好的。

她並不討厭這樣的生活，或許人就是這麼卑鄙的族群吧！只要他們自己好，哪管別人對誰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只要朋友對自己保持笑臉，就算有人從朋友那裡受到什麼欺壓，自己也不會理會，還是照挺朋友。

好與壞的界線，真的就這麼淺薄嗎？

＊

「學校怎麼樣？」

過了幾天，心情平復許多的珞楓微笑問著方從學校看起來狂奔回來的妹妹。

「快關門。」雪蛾臉色蒼白的跑進客廳裡，才踏進門一步，就給後頭班長拉住手臂，關門的動作還沒做出，班長已經闖進來了。

「苗大哥你好啊！我是雪蛾班上的班長啦！雪蛾在我們班過的很好，我們會照顧她的。唉呀！我這人這麼罩朋友的，雪蛾交給我照顧還會出問題嗎？」笑著把雪蛾推回房間裡，班長簡單又快速地作了介紹，就跟著溜進房間，把門關上。

給剛剛的混亂情形弄得有些無措，珞楓怔了下才把大門關起，他訝異地望著雪蛾的房門口。

第一次，他第一次看到雪蛾帶朋友回來，照理說她不可會有朋友，因為她是夢諭的生物，會無意之間被地球所排擠，所以方才的景象才嚇著了沉穩的珞楓。

這樣也好，雪蛾老是一個人孤單。

想到這裡不免心虛，要不是自己投入羅貝克，他絕對不會是現在這種兩面為難的場面。

前任的教主於他有恩，在他剛出生的時候，遭到森林中的野獸攻擊，沒有一個精靈出手，反而是身為局外者的羅貝克教主救了他。

那時候只想到要報答救命之恩，想也不想，就說要加入羅貝克，那個教主勉強答應，但卻很哀傷的說：「我也不想要當教主，這個組織只是以殺戮為樂，為了野心弄得整個夢諭不安，我希望以後有人能夠把這個組織給滅，然後從此和平的過生活，我只是因為無奈才坐上這個位置的，只可惜我個人沒有什麼控制組織的力量，否則我一定不會讓他們作亂。」

那時候才過不久，這個善心的教主就給害死，換上現在的教主，他是個喪心病狂，整天開口閉口就是要奪別族人的性命，到目前為止，珞楓自己所厭惡的這些工作指令全部都是這個教主下的，雖然滿心的不願，但又不想讓救他性命的教主死不瞑目，也想實現教主的夢想，所以才會繼續待在這個組織中等待時機。

或許很傻，但是他一定要做，否則會死於非命，這個現任教主是殺人不眨眼的，做事也是殘忍無比。

大約在十幾年前，還傳過一個駭人聽聞的事情，那個教主下令屠殺一個龍族村落，還硬把一個龍族少女的清白奪走，然後在那少女生下孩子後又狠心下令屬下把少女殺了，留下那個龍人混血的女孩，為了避免被教主殺害，組織中的長老便偷偷收留她，數數，那個女孩現在也是十二歲有餘。

這些他都覺得不以為然，因為這個教主下的命令越來越凶殘，也很過分，到現在已經令人麻痺了。這個教主，一定是他上次昏睡的時候，下了個什麼格殺的新指令，才會間接的把珞給害死。

他饒不了自己，饒不了任何人，活在世界上的意義竟然可悲的只剩下復仇還有不知道為了什麼的執著。